Quantcast
Channel: ,
Viewing all 646 articles
Browse latest View live

三大国际通讯社2019年度图片集锦

$
0
0

2019年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们来看三大国际通讯社年度图片

美联社2019年度图片精选  


2019年9月2日,卢旺达火山国家公园,一只名为Segasira的银背大猩猩躺在一棵树下,抬头看天。

当地时间2019年3月4日,美国阿拉巴马州遭受龙卷风袭击。图为卡罗尔迪恩(右)哭着拥抱梅根安德森和她18个月大的女儿玛迪琳。



2019法新社年度图片精选

5月27日,在凡尔赛宫,一对身着复古服装的意大利威尼斯夫妇参加化装舞会。Ludovic MARIN 摄

4月15日,巴黎圣母院大教堂被大火吞噬,尖塔坍塌。Geoffroy VAN DER HASSELT 摄

1月31日,印度贾兰德哈尔,一只美洲豹袭击了一名男子。SHAMMI MEHRA 摄


路透社2019年度图片

4月4日,希腊北部迪亚瓦塔镇,防暴警察在难民营附近与移民们发生争执。摄影:REUTERS/Alexandros Avramidis

2月17日,也门哈杰省,12岁的Fatima Ibrahim Hadi患有严重的营养不良,体重仅为10公斤。摄影:REUTERS/Khaled Abdullah

5月8日,以色列,一名女孩在拉特伦装甲兵纪念馆举行的阵亡将士纪念日活动上试用步枪。摄影:REUTERS/Corinna Kern



 

王维:诗歌意境创造的首善者

$
0
0
       

 王维是“安史之乱”前后诗歌意境创造方面的代表性诗人。与其他诗人相比,王维与佛门有着更多的交涉,在创造般若化意象时,一方面与其他文人一样熟读佛典,从“佛教教义的广博精微,行文的繁衍恣肆”中使文笔受到熏染[6](P27);另一方面,则致力于克服传统审美带给意象创造的局限。传统审美把意象作为主体与天地相互感应中的情志来传达载体,而般若思维及其意象创造则注重思想、情趣和理想的宣示。传统审美意象传达的局限不仅是个别诗人之文化和思想形成的局限,更是中国文化和美学构成与发展的局限。具体来说,这种局限已经凝固为中国诗歌美学的特点:一是意象首先联系于视觉行为而获得展开,而般若的精神性及其幻化并非首先发自视觉的触遇感应,所以,传统诗歌审美意象受到视觉行为的制约;二是中国诗歌审美的“情志”、“缘情”诸说虽也强调主体思想情感的表现,但这种主体先天地属于天、地、人格局中的中位性存在,主体情志的意象表现亦遵循“三才”格局,以接受天地的馈予而仰察俯观。这貌似十分自由,其实伫中区所玄览,概先天地而后悟,先悟天地而后情志,意象的主体始终徘徊于对天地阴阳二元质力摩荡的感悟,这显然限制了诗歌意象的从容自适和对主体思想及精神的绝对表现。中国诗歌的“意象”结构也因这种主体观的文化积淀,始终以充沛的生命精神为诗学结构中的主导内容;而般若意象则是精神力量对物质力量的一种逆反性消解,即物质、肉体生命虽可贯注于般若过程,但愈往前行其生命力愈显衰驰,最终的表现是,般若意象将物质性、肉体性的力量转化为精神性、智慧性的能量,不再以世俗对肉体、物质力量的裁判为准绳,施行无碍,纯粹、绝对而无压抑与制约,这是传统诗歌审美所不能达到和表现出来的。王维在“安史之乱”以后能够自觉克服这种局限,大概与他能比一般诗人更深入融化般若思想有关。而对般若思想的吸收、融化,在僧界佛教中国化理论建构中已经有了丰厚的积累,这些积累表面上看没有像王昌龄那样提出明确的诗歌般若化美学意象、意境的概念,却表达了这方面的审美化思考,如吉藏的“以观为智”[7](P13),慧远的“般若观照”[8](P669),智(与其弟子的“般若通观”、澄观的“念念圆融”[9](P867),玄奘《大般若波罗密多经》的“无心相”、“离心相”、“一切心自相空”等对般若原旨的重申。显然,这些都会对王维产生不同影响,佛学的理论价值深度激发般若渗化的媒点,更切近般若由识性到幻化的主旨,导致了王维诗歌意象创造一步步由观照般若推进到实相般若,从“相”与“象”的媾和转化为纯然意构的诗境创造,这便是诗歌美学意境依循般若主旨获得生成的由来。

王维的诗歌意境所托现的诗意景观,是主体化在世俗之上飘举的景观,它得之于般若意旨的启发却并非般若概念化的移植,更不是传统感物而生的审美录写,而是伴随年轮心迹的变化呈现的思想与精神的图像,是般若中国化对生命意识的过滤与升华。例如,王维对寂灭幻化理趣的传达,好友苑咸赞之,“当代诗匠,又精禅理”,“三点成伊犹有想,一观如幻自忘荃”[10](P1317)。王维的诗作皆依从意境粘合意象,仿佛佛手拈花,沁着香韵,不待收笔,诗韵已然淋漓,意味杳然难追。《饭覆釜山僧》:“藉草饭松屑,焚香看道书。燃灯昼欲尽,鸣磬夜方初。”生命状态以寂为乐,身世空虚不思何归。《谒囗上人》自序云:“上人外人内天,不定不乱。舍法而渊泊,无心而云动。色空无得,不物物也。默语无际,不言言也。故吾徒得神交焉,玄关大启,德海群泳。时雨既降,春物俱美。”此处“人外人内”有双重意涵所指,“人外”乃佛道智慧,“人内”乃诗所涉之雅俗世界。故言:“浮名寄缨佩,空性无羁鞅。”王维写“空性”,缀合意象于意境中而成异趣。《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杨柳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四句由生转灭,不是渭城的“雨”和“客舍”作为“主景”占领了人的当下情思,而是人生缘起缘灭,俱不当恋,故饮酒告别,寂灭心念。这完全是意之象、意之景、意之情、意之趣,浑然无结,全为“意境”所罩。若以为后二句为激励之语,则不是从意境得解,而是从摘句来附会所谓“时代精神”了。故王维诗的意境,不只出于所观所思,送迎酬唱,戏言叮嘱,更是独居闲吟,偶然际会,吁叹凉热,所言俱入佛法,做到了般若之思,如云如风如雷如电,覆象为趣,渺无俗格。譬如《谒囗上人》写心居法要:“颓然居一室,覆载纷万象。高柳早莺啼,长廊春雨响。床下阮家屐,窗前筇竹杖。方将见身云,陋彼示天壤。一心在法要,愿以无生奖。”此诗末二句归趣“寂乐”,似落咏史咏物点题的窠臼,但前面诸句意象捋得分明,意思是在这简陋的房子里,可以听得到高柳莺啼、长廊雨响,腾挪有木屐竹杖,下床可目接窗外,然而独身以对青云,寒谫示予天壤,是为法要居心、心所无生之趣也。由法出趣,由禅而悦,因寂而乐,俱缘般若化思为诗、为美,意境超乎“人外”。由于般若的思致、心识通过意境的幻化溢泻出别致的美学意趣,所以对王维来说,以“寂”为运思的“反向”驱力,写入诗中无论是直揭心府,抑或掠目摄景,疑问吁嗟,都依于意而成其境,依于寂而直扫俗念,使诗的词、句、篇都激发起阅读者的意外感触,并由是而生莫大的禅悦和美感体验。《寄崇梵僧》:“峡里谁知有人事,郡中遥望空云山。”疑而无疑。《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好依盘石饭,屡对瀑泉歇。”精神定力可以面对所向的一切。《偶然作》:“爱染日已薄,禅寂日已固。”寂然体味精神的走动。《苦热》:“轻纨觉衣重,密树苦阴薄。”衣纨虽轻无念则重,草木溺生无生薄阴。《过福禅师兰若》:“竹外峰偏曙,藤阴水更凉。”思深意自瘦。《过香积寺》:“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心寂处处危冷。《登辨觉寺》:“软草承趺坐,长松响梵声。”意随神走,修行便自在。此外,《终南别业》、《辋川闲居》、《投道一师兰若宿》、《过卢员外宅看饭僧共题》、《青龙寺昙壁上人兄院集》、《归辋川作》、《山居秋暝》等诗都写出独特而意味深长的意境,闪耀着很高的智慧,标志着唐代般若与文学意境的绝佳融合。

王维开启了般若与文学意境融合的新时代,般若智慧的意境呈现赋予诗歌文本以超越性存在的自足性。境从意出,意象及其组合与新的语言形式有机融合。蒋寅认为,“意境是一个完整自足的呼唤性的本文”,“本文的自足性构成了赫施说的‘含义’(区别于意味),意境的自足性则构成了人们通常说的‘诗意’”[11]。蒋寅强调的自足性,指的就是诗的文学性、美学性,意境的自足性则指诗的实体性,般若的智慧运行,自体存在与本性反向,渗融于诗歌中成为诗的气息、意味和形象、语言形式的美学个性,它意味着复杂构成的存在与表现的统一,渗透在意境中的所有形象、意象细节,都拥有思想的张力,诗歌的沉吟涵味,不仅超越了作者所处的时代境况,而且超越了诗歌语言的定格化描述,因为意境中的意象经历如此的沉吟涵味被打磨得愈益精细。但是,作为意境创造的首善者,王维无法改变其自身的局限性,由于意的存在渊源依从于般若因缘,般若因缘的生来是生命智慧的直接现实,在大乘菩萨道行的展开中,这种因缘又随其道行向众生界打开,而产生慈悲普度的无上普遍性,如此一来,意境若只是拘限于对寂灭无生之理的感悟,则不免狭隘。所以,大约在盛唐至中唐及以后,唐诗摄取般若智慧的努力,通过般若幻象粘合现实的意境创造,获得美学意涵上的深度拓展。意境通过诗人的创造,形成有所侧重、切合现实境遇的隐喻展开,意味着般若与文学意境的互融互摄,由纯粹的寂灭无生意识向多元化的寓生于寂的意境转化,这或许是般若浸渗于文学更彻底的一种中国化。但不管怎样,“无生”之趣逐渐成为某种象征性、目的性存在,诗的本务却通过般若幻化的创造绽现出鲜活有力的生命本质。

摘自《唐代般若与文学意象、意境之美学融摄》
作者:赵建军,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灯节诗话

$
0
0

作者:周游
   
    木贴金嵌玉花鸟纹宫灯

  元宵上灯的风俗起自汉朝,盛行于隋。古人非常重视灯节,夜必张灯。据刘肃《大唐新语》记载:“神龙之际,京城正月望日(即十五),盛饰灯影之会,金吾弛禁,特许夜行。贵族戚属及下隶工贾,无不夜游。车马喧阗,人不得顾。王、主之家,马上作乐,以相竞夸。文士皆赋诗一章,以记其事。作者数百人,惟中书侍郎苏味道、吏部员外郎郭利贞、殿中侍御史崔液为绝唱。”其中苏味道《正月十五》写道: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稼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此诗是写长安元宵的“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况。而李商隐生不逢时,未遑躬逢其盛,遂作《正月十五夜闻京有灯,恨不得观》,诗云:

  月色灯光满帝都,

  香车宝辇隘通衢。

  身闲不睹中兴盛,

  羞逐乡人赛紫姑。

  他不愿同乡下人一起参加迎接厕神紫姑,一心向往京城盛大的观灯场面。其实,他是婉转地表达了自己愿意为“中兴”出力的急迫心情。

  元宵上灯,唐代三夜,北宋五夜,南宋六夜,到了明代,朱元璋变本加厉,下令天下富商上灯十夜。据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春场》记载:“八日至十八日,集东华门外,曰灯市。贵贱相沓,贫富相易贸。”唐伯虎有《元宵》诗勾画了当年灯市盛况:

  有灯无月不娱人,

  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

  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村女,

  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展芳尊开口笑,

  如何消得此良辰。

  花灯是多种工艺、多种装饰和多种材料制作的综合艺术。其种类繁多,人神仙怪、花鸟虫鱼、家禽野兽均可成其造型,以竹木作架,红色丝绸、布料、纸张等作灯衣。豪门厅堂、门首悬挂的宫灯和纱灯,有的镶金嵌玉,有的饰以彩穗,有的题写诗谜。纱灯因呈鼓球体,用三块乙楠或竹篾钉成三脚架,把它挂起来,三脚分开,便可离地三尺垂悬半空,三脚合拢,又可手举高悬。纱灯比宫灯的用途广泛,龙灯、狮灯、花灯等杂耍多用纱灯伴舞。随着制灯工艺的进步,灯的家庭成员日渐增多,品类不断丰富。检阅明诗词曲,发现不少描绘咏灯的佳作。著有传奇小说《剪灯新话》的文学家瞿佑曾对当时制作鞋灯吟诗一首:

  弓样新裁瘦不禁,

  分明一掬照花阴。

  凌波未试弯弯玉,

  踏月还生步步金。

  红蕾先开传密意,

  赤绳双系结同心。

  少年前度相看处,

  惟恨秋千别院深。

  瞿佑还有一首《斗鸡灯》诗:

  怒挟争机下绛台,

  月明瞧见影毰毸。

  彩鸾舞镜肠应断,

  丹凤迎阳尾乍开。

  五德有名终气合,

  两雄相厄未心灰。

  孟韩联句谁能续,

  烧尽东风鱼烛煤。

  据蒋一葵《尧山堂外纪》记载:“嘉靖初,李梦阳就医京口,故自矜重,元夕饮杨文襄一清宅。(王)磐短衣下坐,梦阳傲不为礼。(王)磐分赋得《老人灯》。”

  形骸憔悴不堪描,

  还自心头火未消;

  自分不知年老大,

  也随儿女闹元宵。

  王磐是江苏高邮人,自号西楼,清逸高洁,不应科举,不事权贵。这首《老人灯》讽刺了曾经“欺压同列,挟制上官”的李梦阳仍以“文坛领袖”自居,作威作福。李梦阳心知其嘲,哭笑不得,甚是尴尬。

  元宵节也有放河灯的。所谓河灯,实是漂浮在水上燃烛的花形灯笼。李东阳有一首《河灯》,展现了一幅溢彩流光的画图:

  火里莲花水上开,

  乱红深绿共徘徊。

  纷如列宿时时出,

  宛似流觞曲曲来。

  色界本知空有象,

  恒河休叹劫成灰。

  凭君莫话燃犀事,

  水底鱼龙或见猜。

  我国东北,尤其是黑龙江,腊后春前制作的冰灯别有情味。据《黑龙江外纪》记载:“上元,城中张灯五夜,村落妇女来观剧者,车声彻夜不绝。有镂五六尺冰为寿星灯者,中燃双炬,望之如水晶人。”唐顺之曾作《元夕咏冰灯》诗:

  正怜火树斗春妍,

  忽见清辉映夜阑。

  出海鲛珠犹带水,

  满堂罗袖欲生寒。

  烛花不碍空中影,

  景气疑从月里看。

  为语东风暂相借,

  来宵还得尽余欢。

  关于冰灯的起源时间,曾有学者判断为清中叶,显然是不准确的。

  历代诗人以灯市为题的诗作不少,从不同的视角展示了灯市的风采。袁宏道有《灯市》诗:

  一簇香飞紫珞尘,

  六街花粉蔽蹄轮:

  请看楼下呼号者,

  即是当年楼上人。

  范文光有《灯市》诗:

  争说看灯市里忙,

  行来片片锦珠光;

  长安白昼迷人眼,

  不见灯场见市场。

  检阅明代吟咏灯市、灯节的诗作,我们发现刘侗、杨补、赵符庚等诗人以七绝形式写作“竹枝词”,词言通俗,音调轻快,内容大多为咏颂当地灯市风情和男女爱情。而王应遴五首《长安灯市》,则尽写了京城灯市的繁荣奢丽和游人看客的闲情逸致。比较而言,我更欣赏王稚登《十三日看灯市》:

  瑞气与人烟,纷纷侠少年。

  花过楼外看,灯出市中悬。

  弦管筵难辨,呼号肆不怜。

  可知爱惜月,趁未十分圆。

  此诗所写即元宵第一夜灯市的情景,前半部分写看灯侠少和花灯高悬,调促弦急,读之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之感;后半部分写看灯人心态,尾联切“十三日”,实乃“劝君惜取少年时”(杜秋娘《金缕衣》)之意。虽然不出传统春怨内容,但是由元宵灯市引入,就十三日趁早观灯兴象寄意,仍属巧思。

  元宵灯市还有一种约定俗成的组灯景观——鳌山。鳌山是先用竹片和篾丝扎成山形,状若巨鳌,配上数以百计、千计的各种华灯。灯市鳌山是元宵节的压轴戏。著名文学家、“后七子”领袖王世贞写有《上元夜帝御龙舟观鳌山恭述》诗:

  紫禁鳌山结翠游,

  升平故事雅宜修。

  春回九陌风仍暖,

  月出千山雾乍收。

  烟火楼台疑化国,

  高明世界正宸游。

  何人不傍宫墙听,

  天乐泠泠在御舟。

  此诗“恭述”了自己陪皇帝乘龙舟“宸游”,领略了京城风情,也观赏了鳌山灯火。

  我们扬州自古盛灯火。据《唐阙史》记载:“扬州盛地也。每重城向夕,常有绛纱灯万数,辉耀罗列空中。”民间传说,开元十八年(730年)元宵节,唐玄宗下扬州看灯。我读过不少吟咏元宵的诗词,最欣赏张镠《看灯词》:

  华灯一盏费千钱,

  不照蓬门照绮筵。

  惟有天心一轮月,

  东西南北向人圆。

  诚如吴文溥《南野堂笔记》所言:“自来作扬州灯词者,夸多争艳而已,不若老姜(张镠号老姜)二十八字隐讽有味也。”

 

拍摄2020颐和园新雪

拍摄针尾鸭叼小鱼

$
0
0
2020首场大雪后,一夜狂风吹得京城天空湛蓝。裹上棉衣,去圆明园。

一些路段早已清扫完毕

忽然发现河边芦苇根处,有一只小针尾鸭,不认真看还真发现不了

一会儿,它开始巡视

它扎进水中,出来时竟叼了一条小鱼

小鱼拼命挣扎

针尾鸭转动小鱼,使它头朝下

终于吞了下去

…………

 

古人咏腊梅诗选

$
0
0


冰雪蜡梅(雪中桦摄)





五言古

寓中腊梅数株盛开
(清/)彭定求

忆我南畇植,寒梅一树香。来看深院里,森列短墙傍。
并幹临丛翠,连苞缀浅黄。低迷前夕雪,浓压几朝霜。
正色通中理,寒晖应一阳。岂施隋苑綵,弗点寿阳妆。
官阁春犹待,客庐夜未央。雨余弥掩映,风裹不飞扬。
漫惜繁葩尽,堪依冷蕊长。年华当作殿,收拾到诗囊。


七言古

蜡梅一首赠赵景贶
(宋/)苏轼

天工点酥作梅花,此有蜡梅禅老家。
蜜蜂采花作黄蜡,取蜡为花亦其物。
天工变化谁得知,我亦儿嬉作小诗。
君不见万松岭上黄千叶,玉蕊檀心两奇绝。
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
归来却梦寻花去,梦里花仙觅奇句。
此间风物属诗人,我老不饮当付君。
君行适吴我适越,笑指西湖作衣钵。
 
   
蜡梅
(宋/)陈与义

智琼额黄且勿夸,回眼视此风前葩。
家家融蜡作杏蔕,岁岁逢梅是蜡花。
世间真伪非两法,映日细看真是蜡。
我今嚼蜡已甘腴,况此有味蜡不如。
只悉繁香欺定力,薰我欲醉须人扶。
不辞花前醉倒卧经月,是酒是香君试别。



五言律

蜡梅
(宋/)杨万里

栗玉圆雕蕾,金锺细著行。
来从真蜡国,自号小黄香。
夕吹撩寒馥,晨曦透暖光。
南枝本同姓,唤我作它扬。


西轩腊梅
(宋/)徐侨

花开何太晚,赖尔张檐楹。
春后几多日,枝头三四英。
人嫌芳意懒,我爱澹标清。
恰好来深夜,移床对月明。


咏蜡梅
(宋/)曾几

花时冶游郎,纷若一哄市。
蜡梅空自芳,俗眼不称意。
洗心无一尘,坐觉香细细。
乃知成风斤,要斲郢人鼻。
  


七言律

蜡梅二首
(元/)耶律楚材

其一
越岭仙姿迥异常,洞庭春染六铢裳。枝横碧玉天然瘦,蕾破黄金分外香。
反笑素英浑淡抹,却嫌红艳太浓妆。临风浥此蔷薇露,醉墨淋漓寄渺茫。

其二
冰姿梦里慕姚黄,滴蜡凝酥别样妆。生妒白红太浓淡,懒施朱粉自芬芳。
寒英深染蔷薇露,冷艳微熏笃耨香。受用清绝恣吟绕,惜花一念未全忘。


题腊梅图
(清/)陈忠平

横窗有影自嵯岈,一树冲寒早著花。坐惜清孤真本色,无须冰雪去铅华。
独支春意何妨瘦,久病诗心幸未痂。好是笛边声已冻,香幽不碍梦生涯。
  

五言绝句   

戏咏蜡梅二首
(宋/)黄庭坚

金蓓锁春寒,恼人香未展。
虽无桃李颜,风味极不浅。

其二
体薰山麝脐,色染蔷薇露。
披拂不满襟,时有暗香度。


黄梅
(宋/)黄庭坚

异色深宜晚,生香故触人。
不施千点白,别作一家春。


同家弟赋蜡梅
(宋/)陈与义

朱朱与白白,着意待春开。
那知洞房里,已傍额黄来。

其二
韵胜谁能舍,色庄那得亲。
朝阳一映树,到骨不留尘。

其三
黄罗作广袂,绛帐作中单。
人间谁敢着,留得护春寒。

其四
一花香十里,更值满枝开。
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


蜡梅四绝句
(宋/)陈与义

花房小如许,铜剪黄金涂。
中有万斛香,与君细细输。

其二
来从底处所,黄露满衣湿。
缘憨翻得怜,亭亭倚风立。

其三
奕奕金仙面,排行立晓晴。
殷勤夜来雪,少住作珠璎。

其四
亭亭金步摇,朝日明汉宫。
当时好光景,一似此园中。


腊梅二首
(宋/)戴复古

天寒好风日,清香透窗纱。
谁知蜜脾底,有此返魂花。

篱菊抱香死,化入岁寒枝。
依然色尚黄,雪中开更奇。


蜡梅
(宋/)白玉蟾

破苍如凝蜡,粘枝似滴酥。
恍疑菩萨面,初以粉金涂。


腊梅
(清/)钱蘅生
晓风帘自捲,春信占梅先。
腊蕊雪中破,清香小院前。

  
七言绝句

次韵汉卿舅腊梅
(宋/)范成大

垂垂瘦萼泫微霜,剪剪纤英锁暗香。
金雀钗头金蛱蝶,春风傅得旧宫妆。


腊梅
(宋/)郑刚中

缟衣仙子变新装,浅染春前一样黄。
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


和王立之蜡梅
(宋/)晁冲之



茅檐竹坞两幽奇,岸帻寻花醉不知。
崖蜜已成蜂去尽,夜寒惟有露房垂。


从张仲谋乞蜡梅
(宋/)黄庭坚

闻君寺后野梅发,香蜜染成官样黄。
不拟折来遮老眼,欲知春色到池塘。



短韵奉乞腊梅
(宋/)黄庭坚

卧云庄上残花笑,香似早梅开不迟。
浅色春衫弄风日,遣来当为作新诗。


蜡梅
(宋/)晁补之

恐是酴醾染得黄,月中清露滴来香。
定知何逊牵诗兴,借与穿帘一点光。


蜡梅
(宋/)杨万里

蜜蜂底物是生涯,花作糇粮蜡作家。
岁晚略无花可采,却将香蜡吐成花。
   

蜡梅二首
(宋/)杨万里

天向梅梢别出奇,国香未许世人知。
殷勤滴蜡缄封却,偷被霜风折一枝。

其二
江梅珍重雪衣裳,薄相红梅学杏装。
渠独小参黄面老,额间艳艳发金光。


蜡梅          
(宋/)谢翱

冷艳清香受雪知,雨中谁把蜡为衣?
蜜房做就花枝色,留得寒蜂宿不归。


蜡梅三绝
(宋/)潘良贵

孤芳移种自仙家,故着轻黄映日华。
举世但知梅蕊白,不知还有蜡梅花。

旦评人物尚雌黄,草木何妨定短长。
试问清芳谁第一,蜡梅花冠百花香。

枝头疏蕊吐檀心,借日娇黄色浅深。
却倩红梅来作伴,要看明玉间良金。


谢王巨川惠蜡梅因用其韵
(元/)耶律楚材

雪里冰枝破冷金,前村篱落暗香侵。
令人多谢王公子,分惠幽芳寄好音。


腊梅
(元/)冯子振
  
洗却铅花扮道装,檀心浅露紫香囊。从今宫额翻新样,变作眉间一点黄。


腊梅诗
(近代/)曾习经

水晶欲刻鸳鸯翅,金粉私裁蛱蝶衣。记得小楼熏被夜,梦回宫烛照横枝。  
  
  

 

明代曹学佺(曹能始)诗101首

$
0
0
曹学佺(1574—1647),明代学者,文学家,字能始,号石仓,福建侯官(今福州人)。万历进士,授南京户部郎中,迁四川右参政、按察使。著有《蜀中广记》108卷,编辑《石仓十二代诗选》888卷等。清兵入闽,在山中自缢而死。
王士禛对曹学佺给予高度评价:“闽诗派自林子羽、高延礼后三百年间,前唯郑继之,后唯曹能始,能自见本色耳。”陈石遗先生则认为:朱明一代,闽中十子、郑善夫、高、传、二谢、二徐、曹学佺虽迭以诗鸣,然皆不出明人貌以汉魏、盛唐之习。


壬午除夕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半月之前已立春,春光犹自隔河津。漫言今夜须牢守,放着年光已七旬。

壬午除夕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雒阳齐右与襄阳,生事萧条忆远方。三大名藩俱荡尽,有何家计论消亡。

壬午除夕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梅花落尽绛桃开,临老偏宜缓缓来。漏泄春光无次第,不须箫鼓更相催。


壬午除夕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闽海谁云易作霖,雾霜三日但阴阴。笑把屠苏问童稚,何渠水旱不经心?


夔府竹府词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早看东南暮看西,蜀天只怕上头低。东边日出纯无用,云暗上头三尺泥。


夔府竹府词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君居北井妾南沱,对面相看隔路多。须趁渔舟过急峡,还随乌翼上斜波。


夔府竹府词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今日峰高云束腰,平平一掌在明朝。朝来出门又如是,侬是好言郎莫焦。


夔府竹府词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沿江坎上即田畴,满店烧春酒气浮。峨眉五月雪消水,刚让侬家割麦秋。


春首社集感怀
作者:(明)曹学佺

社家寥落不成欢,虽是芳春似岁残。旧雨已将消息断,新诗那得递相看。邃中疏冷梅花韵,箸里酸辛菜甲盘。谁是伐檀有遗咏,空令惆怅在河干。

荔枝叹三首
作者:(明)曹学佺

去年荔熟初营阁,今岁阁成风雨恶。他处萧条尚可言,忍向阁中看荔落。

荔枝叹三首
作者:(明)曹学佺

十八娘家粉黛残,玉肌罗帐泪阑干。
枫亭三日无消息,马上空歌行路难。

荔枝叹三首
作者:(明)曹学佺

矫羞十五闭房栊,风雨无端妒守宫。玉镜台前倚惆怅,郎家不送荔枝红。



金陵社集诗
作者:(明)曹学佺

法曹清杀大堤傍,路入荷花不觉长。为惜六朝余绮丽,还邀群彦醉壶觞。烟轻故罩新开粉,风细时吹不断香。彩躭底须愁荡却,文鸳偏自解成行。


喜茂之至有述
作者:(明)曹学佺

之子秋为期,八月始余嫁。庭鹊代人言,山猿出相迓。会晤犹在兹,景光乃云谢。波涛一何广,林柯渐多罅。熟径任苔生,新亭随鸟下。露重畏萧晨,月至惜佳夜。理咏久寂寥,闻蝉日销化。丘壑喜独存,簪缨悔迟罢。


舟夜
作者:(明)曹学佺

欲作题诗别,仍为命酌留。故人来不断,淹坐胜于游。树暖微蒸雨,星寒尽入流。秣陵何日到,信宿未移舟。

别喻宣仲宣仲之闽
作者:(明)曹学佺

思乡情有极,送子意无涯。明月看时别,清霜梦后知。江空茅舍静,秋半柳条衰。九派何须问,居然怨两歧。


岁暮送郑知事之蜀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暂尔归仍去,征衣未拭尘。蚕丛行候火,猿峡过沾巾。禄薄奴从懒,官闲吏苦贫。西风吹短鬓,又逐岁华新。


岁暮送郑知事之蜀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岂不念行乐,重为王事牵。夕除何店里,春到故园边。路更过三峡,人须老一年。凄凉盘岭梦,正及子规天。


桂林风谣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夜坐多蚊母,秋成半芋魁。寄桑传酿法,文石中碑材。戍饷资桥税,山田仰粪灰。广南商贩到,盐厂雪盈堆。


桂林风谣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徭粮难猝辨,村老未全驯。风俗传鸡卜,春秋祀马人。法依山例峻,歌叠浪花新。懒妇田间过,忙将织作陈。


黄元常徐兴公见过因游西湖
作者:(明)曹学佺

兀坐斋头对此君,闲游牵尔便为群。许多烟景随莺住,强半春光与客分。久雨乍晴花尽放,易寒成暖酒微醺。墨池何处寻遗迹,大梦山前杂暮云。


金陵杂诗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野草傍幽涧,草长涧亦满。不知水流急,但觉人步缓。

金陵杂诗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朝出太平堤,逶迤芳草齐。
杨花飘作絮,触面使人迷。


皖口阻风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风入天门吹欲开,马当虽险却奔回。爰居欲避应何处,犹有飞鱼树上来。

皖口阻风二首
作者:(明)曹学佺

风声不定在何边,起视长堤树影偏。客恨不如风里树,一枝吹落向南天。


晦日非熊叔虞茂之同用雪字
作者:(明)曹学佺

艳阳已及时,晦日尚临雪。草色新未稳,柳条绽仍结。啼莺綍雕窗,走马闲金埒。惟有素心人,相过慰愁绝。


送陈德远吏部
作者:(明)曹学佺

为郎虽已久,归家较亦近。陶潜有故居,梅福亦终隐。日恋北堂萱,时观东窗槿。应知此别长,含泪不堪抆。


陇头水
作者:(明)曹学佺

陇头水呜咽,磨刀易出血。欲斩匈奴归,不顾刀头折。男儿封侯多燕颔,此水照人人屡换。岂惟腥膻魂不食,铁骑过之亦流汗。朝水流兮暮水流,汉人死尽胡人休。



高桥行
作者:(明)曹学佺

东西有湖相竞白,只隔湖中一片石。石桥湖水照人行,幽意盈盈动日夕。坐来水满月亦多,月在两湖谁作波。波香羡杀采莲曲,却见长江帆影过。


题胡可复水阁
作者:(明)曹学佺

驱车来往桃叶渡,渡头歌管喧盈路。金陵惟此行乐地,可惜为官不得住。我官无事长日闲,之子幽期坐此间。桥上行人俱在水,镜里娇娥别有山。几行杨柳枝交荫,门外弯环碧流枕。云散仍从几席生,潮来半是阑干浸。月明艇子摇双双,两岸人家浮玉缸。有时暗泊疏帘下,见尔科头坐北窗。


城南古意
作者:(明)曹学佺

白浪隐帘钩,清风闻棹讴。看人惟看影,同泛不同舟。已出东邻里,难逢南陌头。谁知暮潮水,半作断肠流。



永庆寺竹园看雪
作者:(明)曹学佺

摇摇林影外,雪满夕阳前。此地无人到,来看尚宛然。翠深俱在岭,寒极不生烟。欲问兹心境,惟应一喻禅。


宿范东生池上
作者:(明)曹学佺

白下思千里,吴门到一寻。预知片榻上,缓我故园心。良夜不复寝,清霜时在襟。除将杯酒外,直许是长吟。



过沈从先
作者:(明)曹学佺

几度过吴苑,情亲问所居。相依昔日久,但觉此时疏。踪迹飘蓬外,诗篇脱草余。自知苦不足,于子意何如。


夜登石钟山
作者:(明)曹学佺

湖口行人旷,山门入树幽。钟鸣片石夜,月满九江秋。洞里悬渔纲,岩前过客舟。醉歌仍未已,清露湿沧洲。



建州道中寄家
作者:(明)曹学佺

为客无停况,朝昏惜解携。山容看两郡,水色别三溪。远雁冲云外,残蝉泣雨西。征途犹未半,归信岂堪题。


沙溪别东生
作者:(明)曹学佺

几夜舟中语,沙溪便有程。忍将离别泪,一洒合州城。小雨入江暮,微阳穿树明。曰归何不得,岁晚事孤征。



送叔度还闽
作者:(明)曹学佺

坐看诸客去,始信一官非。道固忧将丧,时犹不任讥。瘴烟歌站站,雨雪叹霏霏。那得从商绮,西山赋采薇。



再送宣仲
作者:(明)曹学佺

此时君定发,安得复蹉跎。雁信南来少,鸥群北去多。芳洲虽可涉,寒月竟谁过。余兴乘冬暖,江行踏浅莎。


游杨氏园
作者:(明)曹学佺

苔深知石古,竹长见墙低。积翠沈波底,斜阳到岸西。搜花成小泛,摘叶任分题。何日渔樵老,能容此地栖。



柯屿访陈惟秦宅
作者:(明)曹学佺

马上迎寒色,梅花历几村。所之俱白雪,不识是黄昏。涧水仍前路,人家尽后园。何闻栖隐处,始为到柴门。


初十夜月
作者:(明)曹学佺

月色轻云里,秋声细雨边。经旬移节候,洒暝作凉天。鸟宿明河断,蛩吟古塞连。予心耽寂寞,耿耿不成眠。



温江道中
作者:(明)曹学佺

温江离省近,民俗向称饶。处处是流水,时时当度桥。沤麻成白雪,酿酒比红蕉。底事归心发,惊闻估客桡。


寄谢在杭
作者:(明)曹学佺

今年顿丰熟,古迹恣搜寻。玄室有寄字,琴台无俗音。读书知夜静,采菊见秋深。粉署多清暇,应知同此心。



夜泊彭山江口
作者:(明)曹学佺

锦城平日暖,旅泊始知寒。犍蜀中分地,岷峨相向看。冈连三女冢,水疾二郎滩。



双流
作者:(明)曹学佺

万里桥方度,双流径已存。薄寒成翠色,疏雨点黄昏。竹柏密他树,水云平过村。群乌栖欲尽,才到县西门。


寄林茂之
作者:(明)曹学佺

与君期入蜀,珍重尺书回。只索诗篇寄,不同朋友来。益州香米熟,官舍菊花开。敌却巴中路,猿声一段哀。



署中对月
作者:(明)曹学佺

客邸当良夜,观空在一庭。月为片水白,云作断涯青。砌合丛边露,墙过竹里萤。北窗时偃卧,风起自泠泠。



渺轩书怀
作者:(明)曹学佺
园日涉成趣,经时胡不过。鹤迎防践稻,鱼戏欲翻荷。儿辈知余懒,僧寮占处多。连宵无月色,微雨湿烟萝。


癸亥除夕
作者:(明)曹学佺
廿年曾注粤参藩,前后趋承站主恩。岭外民生空杼轴,辽阳兵气咽关门。私忧国计无归着,屡到家书亦厌烦。半百已过弹指顷,尚留残烛照黄昏。


癸未上巳李子素直社城楼即事
作者:(明)曹学佺

豫章诸郡彻胡笳,闽海犹然天一涯。三月风光临上巳,两京消息隔中华。登城预想鱼丽阵,入幕谁为燕子家。世味不知如此恶,且将清况试新茶。


留别金陵
作者:(明)曹学佺

微月斜阳影已低,霜风四起夕凄凄。乌生两翼不飞去,只在白门城上啼。


送邓汝高之京
作者:(明)曹学佺

问君此去欲何之,江北江南各一涯。南北即从今日别,销魂不在渡江时。


和闻梵
作者:(明)曹学佺

山下层层起暮烟,山中一点佛灯燃。僧家功课如常事,只有朝昏无岁年。


板桥
作者:(明)曹学佺

夹岸人家映柳条,玄晖遗迹草萧萧。
曾为一夜青山客,未得无情过板桥。


腊月朔日圣果寺访戒山上人
作者:(明)曹学佺

客里嘉平始,山中岁序残。树呈群石巧,花雨一江寒。明月临禅壑,清霜覆戒坛。应知西向笑,不是为长安。


宿石头庵
作者:(明)曹学佺

经秋成惨思,入夜始玄言。霜白先微月,钟清乍啸猿。涧流应闭叶,山雨未开门。明日疏林外,能禁览眺繁。


泊舟大湘
作者:(明)曹学佺

停棹投渔火,人烟自一区。远行衔月浅,隔水度营孤。夕露无声坠,寒猿有泪呼。临流归梦促,安得涉江湖。


十六夜步月用辉字
作者:(明)曹学佺

清宵不看月,谁忍负秋辉。林壑欲相乱,江风来甚微。名香生道念,落叶点山衣。池上枝枝鸟,天凉同客归。



咏墨纱灯(杭州元夕席上作,一时罢唱)
作者:(明)曹学佺

质裂横疑水,光生薄似苔。凭将彩笔画,认作剪刀栽。鸟向空中度,花从镜里开。细看若无力,不畏晓风催。


修觉寺
作者:(明)曹学佺

汉时修觉寺,唐代上皇题。苍翠驱津筏,虚空转石梯。江声文井外,山色武阳西。寂寞僧房里,曾容名士栖。


寄钱受之二首(己卯)
作者:(明)曹学佺

拂水丹房启,悬崖白羽窥。知君行乐秘,转自切忧时。岂即携家隐,犹云拜贶迟。苍苍烟与雾,已抗俗尘姿。


寄钱受之二首(己卯)
作者:(明)曹学佺

圣世优闲典,初非前代论。不闻宫观使,但可赐归恩。客有时惊座,公无日署门。语侵朝事际,趣令倒芳樽。


送陈民部出守思州(青州人)
作者:(明)曹学佺

言辞粉署重凄凄,道路时闻征马嘶。日照梦悬乡树外,夜郎吟向郡楼西。竹鸡群里登峨岭,铜鼓声中出朗溪。我欲白门扳柳送,相思此夜有乌啼。


寄题奚川八景诗为钱受之作
作者:(明)曹学佺

予选明诗嘉靖中,匏庵唱和石田翁。论晴较雨当家话,食叶成文道者风。吴地疏篁堪避俗,钱王荒草满离宫。


初四日携具西园候夏彝仲令君因谈时事有感(
作者:(明)曹学佺

新潮何日发吴航,屡听车音到画廊。阶下瑞蓂重对叶,座间仙令有余香。借筹无计匡时短,秉烛行游觉夜长。湖海尚存交谊在,嘤鸣端不负春阳。


安荩卿招集蒋弢仲郑肇中徐兴公诸子送春
作者:(明)曹学佺

令节那容心赏违,天涯有客喜相依。似因岁闰迟迟别,不道春光黯黯归。閤下铃签稀报漏,坐中单袷屡更衣。漫言白社凋残甚,掩掩榴花杏子肥。


林异卿客归志感
作者:(明)曹学佺

江北山东已战场,江南忧旱复忧蝗。若归家里无多事,漫说闽中只小康。别后山川俱寂寞,眼前朋旧半销亡。相看惟有西峰叟,冻手抄书日数行。



挽徐兴公(壬午冬)
作者:(明)曹学佺

词场领袖失三山,所恨存亡一水间。独抱玄真归洞府,空余大翮落人寰。平安两日无书至,恸哭千秋有梦还。老泪可如冬节涧,只将呜咽当潺湲。


除夕柬非熊茂之
作者:(明)曹学佺

度岭穿林境孰如,怀人遥望片云居。应知寂寞禅关里,一树梅花共岁除。



八月朔日王元直招集南楼送陈汝翱之东粤王玉
作者:(明)曹学佺

西风萧瑟动离颜,一树衰杨不剩攀。秋老几人犹白社,月明无主是青山。
征途南北高楼外,客泪纵横杯酒间。此别纷纷难聚首,天涯那许梦魂闲。



别吴子修
作者:(明)曹学佺
执手依然在路歧,劝余行役不须悲。
况当白下闲官日,尽是清尊对客时。
回首故山俱惜别,出门新月便相思。
片鸿不断能来往,还为题书寄所知。


枫亭
作者:(明)曹学佺

长亭山势倚岧峣,半壁斜阳散采樵。
野烧轻阴遥度水,海门喧市乍归潮。
芦花古戍生残角,木叶西风过断桥。
回首不堪仙路远,马头尘梦又今宵。


金陵怀古四首和汪仲嘉
作者:(明)曹学佺

江东列郡领丹阳,鼎足三分此一方。
总为石头成虎踞,不知巫峡下龙骧。
云生寝庙千秋綍,月照篱门几夜长。
年少风流能顾曲,行人犹自说孙郎。

金陵怀古四首和汪仲嘉
作者:(明)曹学佺

一从荆棘叹铜驼,五马为龙世所歌。
晋室山河遗略尽,雒中人物过江多。
杨花寂寂新宫出,燕子依依旧宅过。
欲向登临感陈迹,至今天阙尚嵯峨。

金陵怀古四首和汪仲嘉
作者:(明)曹学佺

钟阜霜飚馆已倾,至今哀壑起秋声。
针楼银汉含情语,画屟金莲逐步生。
日落卢龙迷古戍,天寒白马走空城。
不堪重理玄晖咏,极目澄江似练平。

金陵怀古四首和汪仲嘉
作者:(明)曹学佺

齐云宫观景阳楼,尽入隋家作蒋州。
下若溪寒明月夜,后庭花落隔江秋。
疏钟梦断犹疑响,红泪看余独不流。
何事高情江仆射,摄山泉石恣淹留。



金溪道中
作者:(明)曹学佺

满天烟雾昼冥蒙,狐兔荒阡过几丛。
漠漠白杨遮面雨,萧萧黄叶点衣风。
孤村断火三家闭,一水冲桥半渡穷。
门巷凄凉衰柳在,不堪系马夕阳中。


清源绝顶
作者:(明)曹学佺

重重涧道入云登,忽接空香最上层。
松下轻烟埋断碣,塔中残照送归僧。
远江蛟吹千帆雨,绝壑狐餐一片冰。
衣带天风吹落尽,危阑萧瑟不堪凭。


谢公墩
作者:(明)曹学佺

谢公墩上日闲行,四野霜天一倍明。
亭馆已空云物丽,寺门相近夕钟清。
寒山又傍斜阳路,江水终销十月声。
载妓如花不同赏,风流应感古今情。


挽周先生明府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魂迥难招屈左徒,伤心忍顾藐诸孤。
龙精带雨长鸣剑,鲛泪临风尽落珠。
八口丧归扶广柳,一官甑破见莱芜。
不知寂寞高堂下,尚有青蝇吊客无。


挽周先生明府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长安闻讣客魂惊,一夜关山挽不成。
夙昔但挥离别泪,如何能尽死生情。
风前残烛吹南浦,雪里孤身恸北平。
国士厚恩酬未得,夷门肝胆向谁倾。


挽周先生明府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泉台寂寂夜漫漫,永隔音容想像难。
遣嘱倩人传诀别,相思托梦接悲欢。
花滋愤泪河阳县,水吓游魂黯淡滩。
敢问皇天容诉恨,独排阊阖五云端。


挽周先生明府四首
作者:(明)曹学佺

白马驱驰楚国阴,西州消息半浮沉。
中山箧满皆飞语,流水弦孤孰赏音。
邻笛一声闻雁落,墓门千古听猿吟。
余生不尽酬知己,宁但吴钓挂隔林。


秦淮送别
作者:(明)曹学佺

疏篱豆花雨,远水荻芦烟。
忽弄月中笛,欲开江上船。


送戚山人之内黄兼柬邓远游明府
作者:(明)曹学佺
  
三月莺声别故山,萋萋芳草照离颜。
春光白下无多日,夜月黄河第几湾。
置驿正当宾客盛,弄琴遥识使君闲。
闺中易作刀头梦,珍重休过博望关。



喜喻子奋陈有美至自潘州
作者:(明)曹学佺
  端州别向岭西涯,腻雨荒田走鹿车。
乍尔离羣才作客,重来聚首复如家。
千峰阳朔莲争吐,八月江城桂未花。
最羡北流山下过,可从勾漏觅丹砂。


送米彦伯还永州
作者:(明)曹学佺
  看山兴尽马蹄忙,剩有烟霞纳客装。
潇水入湘终古碧,零陵生草至今香。
月明不见孤峰雁,菊信迟开十月霜。
叹息愚丘人已逝,空闻欵乃过沧浪。


送邹孟麐
作者:(明)曹学佺
  投荒半载归无路,肆力千秋念岂灰?
强出预知今失计,送君偏感昨同来。
登临已信山川美,疾病还忧瘴疠催。
为问故林泉石耗,几番风雨闭苍苔。


闻被留之报
作者:(明)曹学佺
  蛮烟那可一朝居,岂谓恒情独反予?
台使苦留频削牍,家人遄发复回车。
敢云何有夷方陋,聊觉相安汉法疏。
独使少陵千古恨,秦州城北草堂墟。


出郭别陈振狂将以暮潮解缆发之九龙作者:(明)曹学佺

翩翩双黄鹄,矫矫云中飞。疾风一相失,奄忽东西驰。眷此同袍友,恩义无乖疑。春华不久荣,秋叶乃多萎。
念当展行役,揽涕从此辞。往路何浩浩,乃在瘴海涯。荅言别故林,与子同一时。方舟夙已戒,利涉临余斯。斟酌盈觞酒,各致平生私。景光不相恋,良驷终难追。携手念已远,出门视多岐。凡影但俯形,一失俱相离。幸言怀明德,有如渴与饥。心为道路枢,安得不自知。慎哉各努力,勿负岁暮期。终当续古欢,为乐犹未迟。




丹榴行(父老传云:贵溪被难时,楼前榴树忽僵,后数日仍活)
作者:(明)曹学佺

君不见信州丞相第,十二高楼称绮丽。雕甍共倚黄金堂,绣柱遥连白玉砌。琼恩宝泽锡嘉名,睿藻宸题照日明。方圆法式颁仪部,多少金钱给水衡。复道文窗开扇扇,极目欲穷西楚甸。灵山黛色稠叠来,彭蠡湖光微渺见。山川如旧人事非,圣主原施不测威。胥江已见浮鸱去,华表空闻化鹤归。魂招归来上不得,寂寂高楼徒叹息。火烧崇墉落劫灰,尘飞绮栋无颜色。可怜殁后见精忠,青史相传贯白虹。欲知血泪何时灭,秋老榴花开尚红。



得张林宗书
作者:(明)曹学佺

三秋望不见,此日寄来书。
简略无馀字,萧条慰索居。
何嫌知我少,惟恨与君疏。
安得秦淮水,能通浪荡渠。


归宗岩道中
作者:(明)曹学佺

舆步行相半,山回径转幽。
野亭渔并席,官渡马同舟。
树古根盘道,桥崩石咽流。
日斜人境寂,谷鸟转啾啾。


松梯
作者:(明)曹学佺

身入苍翠中,落日无人影。
步步踏松根,不觉到前岭。


峡口逢陈幼孺
作者:(明)曹学佺

出门识别苦,登车愁路长。
峡口断地脉,南北遥相望。
仆夫停其绥,川广限无梁。
仰视浮云驰,鸿雁同翱翔。
方舟未云涉,瞩险先傍徨。
道逢相识人,乃为心所当。
上言长相思,下言适何方。
屏营周路侧,原野何茫茫。
安得盈觞酒,与子同酌尝。
大义亮金石,俛仰郁中肠。
吾欲展此曲,列坐无高倡。
执手指欲别,险阻谁相将。
此水浅且涸,离忧方可量。
命不与愿俱,悲为参与商。
羡叹云中鹄,比翼归故乡。




雪桂轩花开得语字
作者:(明)曹学佺

桂树山之幽,予昔择而处。
顾此山中雪,盈枝何楚楚。
去岁花开时,山川蜀道阻。
临风祗相思,馨香落何所。
暮春归林下,栖息掩时序。
月明花正发,露下清且湑。
飘飘入人衣,采摘盈筐筥。
料全久要义,形影盍相与。
隐者信可招,胡愧骚人语。

  

夜宿迎仙馆
作者:(明)曹学佺

扶策入名山,幽奇恣心赏。
岭路郁且纡,投林日已曭。
修渚留馀光,玄庐此开敞。
止宿无别骖,烟霞集吾党。
以兹流水喧,遂致众山响。
明月袭其辉,盈盈照帷幌。
幽人有遐梦,梦到羲皇上。
金鸡绕树号,东方色微朗。
晨起不及炊,浩然乃长往。



渔沧亭诗
作者:(明)曹学佺

我来患暌隔,唯子为好仇。
禊事期云愆,于兹亦可修。
危亭俯溪上,溪水傍城流。
白沙映如玉,绿草披若油。
濯绥垢既逝,行觞数亦周。
渔父不可见,垂钓空沧州。



雨中过柳陈父看杏花陈父时有槜李之游
作者:(明)曹学佺

君家住近瓦官寺,金陵城中最僻地。
向来名作杏花村,花开始有游人至。
此时结伴过君家,岁岁年年成故事。
花枝虽不用钱买,浊酒应赊为客醉。
客醉看花倒接,潇潇微雨踏成泥。
枝头莫惜终零落,明日东君度浙西。



支机石
作者:(明)曹学佺

一片支机石,传来牛女津。
客槎何处所,卜肆已生尘。
较似昆池古,长从汉月新。
每逢秋夕里,吟眺倍相亲。


 

曹学佺诗话

$
0
0
雪中桦小记:《蜀中诗话记》是明曹学佺《蜀中广记》的一部分,分四卷,二百七十二条,内容主要涉及巴蜀籍及游宦巴蜀文学家之生平创作、趣闻轶事、掌故传说,兼与文学相关的蜀中风物民俗。吴文治先生主编的《明诗话全编》已将其收录其中。但是,《蜀中诗话记》编选中亦存在着误收、误判或考据、引证等类的讹误,已有研究者指出(见严正道“曹学佺《蜀中诗话记》辩正”)。
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称曹学佺“为诗以清丽为宗”。
谢肇淛《小草斋诗话》曰:“曹能始诗,以浅淡情至为工。”
王士祯《池北偶谈》论曹能始:明万历中年以后,迄启、祯间,无诗。惟侯官曹能始宗伯(学佺)诗,得六朝、初唐之格。
朱彝尊《静志居诗话》曰:“明三百年,诗风屡变,公安七变而为杨陆,所趋卑下。竟陵八变而枯槁幽冥,风雅扫地矣。独闽粤风气,始终不易。闽自十才子后,惟少谷小变,高、傅之外,寥寥寡和。若曹能始、谢在杭、徐惟和辈,犹然十才子调也……能始与公安、竟陵,往还唱和而能嚼然不滓,尤人所难。”
当代有研究者将曹学佺的诗学观归纳为:“遵法度,扬风雅”、“尚自然,任性情”、“重妙悟,求新变”和“厚学力,夯基础”四个方面。(严覆敖《曹学佺巴蜀诗研究》)


蜀中广记卷一百

  钦定四库全书

  蜀中广记卷一百一

  (明)曹学佺撰

  诗话记第一

  吕览云禹行功见涂山氏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待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始作为南音文心雕龙南音始于候人此三言诗之始也



 

诗与本体之心---陈白沙美学思想发凡

$
0
0



作者:李旭

  摘要 陈白沙是开启明代心学的关键人物,又是名动京师的诗人。他提出“吾心”与“天心”合一的本体论,认为人于静中涵养,使“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就可以“一真一切真”、“一妙一切妙”,通达鸢飞鱼跃之机、天地生生之德,获得造化之美、天道之诗;人之诗不过是“此心”发乎天和、一真自如的表现,诗人养得此心醇细、胸次澄彻,“自然成就得大”;当然,诗的学习,也要讲究轻重疾徐、语脉往来等表现形式。



  陈白沙是我国明代文化史上极重要的人物,他在哲学与文学上都有极突出的建树。

  在哲学上,他开明代心学之源。《明史·儒林传》说:“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矢秩然……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明儒学案》说:“有明儒者,不失其矩矢者亦有之,而作圣之功,至先生(指白沙)而始明,至文成而始大。”要之,元迄明初朱子之学风靡一世,从一个角度说,朱学本有“支离”的毛病,而朱学后人,在支离之外,又加上一条墨守成规,迂执固陋。陈白沙拜吴与弼(讲程朱之学)为师,“未知入处”,于是舍繁求约,“不但求之书,而求之吾心”,以虚静涵养、呈露“此心之体”为旨归,“自立门户”[1],客观上对支离固陋的学风起了摧毁的作用,并通过其门人湛若水给王守仁以巨大影响[2],促成了明代学术的转变。

  陈白沙把自己的学风带到文学上,形成了一种“率吾性情,发乎天和”[3],重兴会、灵感的创作风格。《四库总目提要》说:“公甫诗不入法,文不入体,又皆不入题,而其妙处,有超出法与体与题之外者,可谓兼尽其短长。盖以高明绝异之姿,而又加以静悟之力,如宗门老衲,空诸障翳,心境虚明,随处圆通,辩才无碍,有时俚词鄙语冲口而谈,有时妙义微言应机而发,其见于文章者,亦如其学问而已……未可谓非豪杰之士也。”

  由上可知,陈白沙重体悟涵养而不重积功力思,所以他不事著论。他虽被列入“儒林传”,被目为思想家,但他的集子中,绝大部分是诗,此外是“记”、是“序”、是“书”,这些都是任天率意、“偶然有合”[4]所作。他所写的“论”,不过五篇三二千字而已。新会后学黄淳曾说:“先生之学,心学也。先生心学之所流注,在诗文。”[5]就是说,他的思想基本是用文学的形式表现的。重体悟涵养的思想,加上文学的形式,这使陈白沙当然地成为美学家,成为一种代表中国特色的,并且与现代某种哲学—美学精神相通相契的文艺观念的阐发者。

  一、吾此心之体

  一真一切真[6]。一妙一切妙[7]。

  作为哲学家的陈白沙“舍繁求约”,从根本处提出问题。一切的本根是“一”,“一”是什么?“一”就是“吾心”。吾心一真,则生机自出,与物息息相通,天地万物之真机,也就一切流露,人的私欲卑屑也就豁然了断,自然、人文就都朗丽灵妙。

  “人若能见吾此心之体,隐然显露,常若有物,(则)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8]“天道至无心,比其著于两间者,千怪万状,不复有可及,至巧矣,然皆一元之所为;圣道至无意,比其形于功业者,神妙莫测,不复有可加,然皆一心之所致。心乎,其此一元之所舍乎!”[9]“学者能辨乎此,使心常在内”,立此“大本”,“自然成就得大”[10]。“此心”统摄“天道”(自然)、“圣道”(人事),是万物由之而来的头绪、因之而生的原委,是一元大本之所在(所舍)!

  那么,“此心”的内涵又如何呢?这需要从反面说。“此心”不是人的血气之心。心之官则思,但“贫贱而思富贵,富贵而贪权势,忿而争,忧而悲,穷则滥,乐则淫,凡百所为,一信血气”,这不是人心,而““命之曰禽兽可也”[11]。人心不是在追逐外物与沉溺内欲上所见出的那个心。追逐外物沉溺内欲,心已被牵去,已不复是它本身、它自己。所以,陈白沙要说“吾此心之体”、“人心本来体段”[12]、“元初体段”[13]。不仅贪富贵、行淫欲这些事会把心牵去,“且如功业要做,固是美事,若心心念念只在功业上,此心便不广大,便是有累之心”[14]。就连学者徒诵“六经”,也“犹未免于玩物丧志”[15]!再如“治心”、“作诗”等,也不可“把捉太紧”[16],把捉太紧,也造成执滞一端,执滞一端就是以一端之物而易心,心也被牵去而不复是它自身了。

  “此心”不是一物,包括那些至善至美之物;这样它也就不是一切具体的物(所谓“人心上容留一物不得,才著一物,则有碍”)。它只是“一”。“一”是什么?“一”是万物生生之“理”、天覆地载之“道”。道:“行道也。道者人之所行,故亦谓之行,引申为道理。”段玉裁的这个文字学解释,最准确地反映了中国关于“道”的哲学的精义。它本来是动词“行”的意思,由“行”的动作才有了名词的“道”(这就像鲁迅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路)。所以“道”的精义是“行”,这个行还不止是人行路的行,它也是“天行健”的行,是“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的行,是“万物荡薄,一气以行”的行,是“兴动神行”的行……总之它就是天地间不息的生机。宋代伊朱之学强调人伦纲常之“行”,是“道”的狭隘化,从陈白沙的观点来看,也是滞留一物。陈白沙讲“道”与“理”,和朱熹等是不同的,它很少把它同政教纲常直接联系,而是返归“道”、“理”的本来意义。“道无往而不在,仁无时而或息”[17],“此理……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会”[18],“天地间一气而已,诎信相感,其变无穷”[19],宇宙充满了生命,“道”就是一切生命的“行”。就是说,“道”、“理”不是纲常教条,不是客观唯心的原理原则,而是万物蕃育的生机,是生力运行的必然而自然。此心是“一”,就是这样的“一”。通过这个“一”,“吾心”与“道”、“理”打通了。所以才说“此心通塞往来之机,生生化化之妙”[21],才说“此心一到,万理完具;事物虽多,莫非在我;此身一到,精神具随”[22],才说“观于天地,日月晦明,山川流峙,四时以运行,万物以化生,无非在我之极,而思握其枢机,端其衔绥,行乎日月事物之中,以与之无穷”[24]。

  所以,此心、此道、此理,就是自然化生之力,天地生生之德:

  默而观之,一生生之机,运之无穷,无我无人无古今,塞乎天地之间,夷狄禽兽草木昆虫一体,惟吾命之沛乎盛哉!程子谓:“切脉可以体仁。”仁,人心也。充是心也,可以保四海;不充是心也,不足以保妻子,可不思乎?[21]脉搏的跳动,是生生之机;鸟飞草长,是生生之机;切脉,触动我们对生命的热爱;体物,唤起我们柔嫩的温情;鸟飞草长、兽走虫鸣,都敏感地打开我们的爱心与人道。这就是从朱子理学中走出来的陈白沙的“心学”。

  二、从静中养出端倪

  陈白沙的“此心”,已有别于朱熹的“天理”,但尚不是心学异端的“好货好色”、“治生产业”等“迩言中事……人人同心”(李贽)的“心”。所以,“此心”不是纯然自成的,而须经由“涵养”而得。陈白沙并且还发明了一种涵养之法:

  仆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于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寝忘食,如是者亦有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谓吾此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于是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25]。

  他的涵养,走了三条路。一是从师受学,二是杜门攻书,这两条路都没有结果。因为无论他人还是书本所讲的道、理,都还是外在的一物;既是外在的一物,就不能成为贯串一切物的“道”、“理”,当然也就不能与“吾心”贯串、吻合,弄得不好,它还可能把“吾心”牵去,所以他抛弃了这两条道路,而自创了静坐的第三条道路。这第三条道路,坐只是要求静,静只是要明心——心之本体就是柔嫩敏感、与天地万物息息相通、朗彻遍照的,所以明心不是从外面增加什么,也不是从内面去掉什么(因此陈白沙不讲“存省”,不像王阳明那样讲“格”讲“破”),它只是恢复、培养心之本来的灵明,所以说是“此心之体隐然呈露”——“此心”就在那里,不过易受利欲成见熏染而失明,因而陈白沙是讲“洗”,“一洗天地长,政教还先王;再洗日月光,长令照四方;洗之又日新,百世终堂堂”[26]。“洗”就是呈露原来的光明亮堂。

  因此涵养之法形式上是静坐,实际上还是传统所讲的“虚静”。虚静,首先就是要去欲去私:“大抵虚己极难,若能克去有我之私,当一日万里。”[27]其次是排除行事扰攘:“学劳扰则无由见道,故观书博览,不如静坐。”[28]也就是要人“达塞一齐觑破”,“内忘其心,外忘其形”,“去耳目支离之用,全虚圆不测之神”[29]。这样,心体离了物欲劳扰,凝静归一,“打叠令我洁洁净净”,一切“放下”,自然“凑泊”[30]。“不累于外物,不累于耳目,不累于造次颠沛,鸢飞鱼跃,其机在我”[31]。“千休千处明,一了一切妙”。

  涵养除了虚静之外,还有“诚”。所谓诚,就是真体呈露:“盖有此诚,斯有此物;则有此物,必有此诚——诚在人何所?具于一心耳。”[32]涵养就是养诚存诚:“心之所有者此诚,而为天地者此诚也。天地之大,此诚且可为,而君子存之。”[33]

  涵养同时也是“优游餍饮”[34],以吾此心之体与天地万物之生机息息交通。陈白沙盘桓西湖风景,作诗抒怀说:“寄语山中人,妙契在端默。”[35]他面对赛兰:“南有赛兰香,名花人未识,光风散微馨,甘露洗新碧。一日薰蒸来,氤氲在肝膈。乃知天地根,中禀天地塞。”[36]他见春开物华,情趣幽发:“风柔翻弱羽,波暖跃纤鳞。穉柳初成趣,芳芹亦赏新。川云将岳雨,何者不供人。”[37]他辞官不做,优游于田园生活,餍饮于山光野景,“离世乐道”,心如满月。中国思想家艺术家向来有以山水供养人的精神、心的灵明的传统,陈白沙无疑是属于这一传统的。

  三、诗者一真自如

  陈白沙的学术主旨,在于“从静中养出端倪”[38]。“端倪”就是前面所谓“此心”。黄宗羲说:“先生之学,以虚为基本,以静为门户”,“其吃紧功夫,全在涵养”[39],这些思想本来就是美学化的。况且,陈白沙又是一个倾动京华[40]、“不急急于著述而发挥于咏歌”[41]的知名诗人,他从自己的学说出发,发表了大量的诗学见解。

  首先,他强调诗是“此心之本体”的自然呈露。《夕惕斋诗集后序》说:“先儒君子类以小技目之,然非诗之病也……人道不言,四时行,百物生,焉往而非诗之妙用?会而通之,一真自如,故能枢机造化,开阖万象,不离乎人伦日用而见鸢飞鱼跃之机。”[42]在这篇序文的未尾,他明确指出自己这段话是陈述“诗道”,可见这段话对他的美学或诗学思想具有根本的意义。从这段话表达的内容来看,也确实如此。其中关键的一句是“一真自如”。“一”是天地人文百物万化的“大本”与“元始”,陈白沙亦称作“此心之体”或“天地之心”,前已阐明,它实际上是万物蕃育的生机,是生力运行的必然而自然,是自然化生之力,是天地生生之德;“真”作动词,是“大本”、“元始”之“有”、“是”、“存在”;“自如”即“自然如此”、“不得不如此”这段话说:“一真自如”即是诗。只不过它有两种形式:第一,四时行,百物生,是天道运化之诗;第二,会通天道,写出作品,是人的创化之诗。两种诗,都是天心之呈露,所以不可仅看作”小技“(艺术)。

  这种观点与刘勰《原道》之“文德”论形似而实非。“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生矣;唯人参之,性灵所钟,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刘勰肯定“文”是自然之道,但道与文、道之文与人之文,都是有区别的,所以“文”只是“象”和“形”,人之文更只是人写的文字。这里有主从、先后的区分:第一,道主文从;等二,道之文在先人之文在后,人之文是“原道心以敷章”、“写天地之辉光”的结果。所以道与文是二不是一,道之文与人之文也是二不是一。陈白沙则不讲这种区分。他认为天之道、天之诗、人之诗皆一真而自如,不仅四时行、百物生这种天道之行即为天道之诗,而人之诗也“枢机造化,开阖万物”,也是天道之机契。两者相比,刘勰还是站在文的现象、表现层次上论“文”,是从文的特征出发论文,是向上层(犹如树之花叶层)展现论文;而陈白沙是站在万物本元层次上论“诗”,是从哲学本体论出发论诗,是向下层(犹如树埋在土中的根本层)刨根论诗。在这个意义上,陈白沙不像刘勰(也不像中国历来道与文、气与辞、质与形的观点),而像存在主义诗学,像海德格尔。“艺术是真理(天道、天心、此心)的形成和发生”,在作品的美里,“真理作为揭示产生了”[43],因此,诗就是“神之运思”,语言“在于通过它而使存在者敞亮”[44]。

  人之诗是人写的,按一般人理解,“写”总是有所从属的、在后的。这样,诗与“天道”、“此心”就还是两截。在陈白沙看来,诗诚然是人写的,但同时也是天心之自然呈露,所以它直接就“枢机造化,开阖万象”。“黄昏披此裘,坐望梅村月。美人遗我酒,小酌三杯烈。半酣发浩歌,声光真朗彻。是身如虚空,乐亦生灭灭”。[45]“生灭灭”就是生之又生、生之蓬勃,它的主语是“天心”,因此诗看似作者“半酣发浩歌”所吟,但其“声光”却是天心之勃然闪亮,所以说“是身如虚空”——此时仿佛“是身”退避、天心登场!

  芸芸众生,天心终不能处处朗彻。所以诗人尤须以涵养为本。陈白沙解释他为蒋世钦大塘书屋所写的诗:“颈联言大塘之景”,“《易》所谓复见天地之心乎?……然非涵养至极,胸次澄彻,则必不能有见于一动一静之间”[46]。他又说:“文章、功业、气节,果皆自涵养中来……惟大本不立,徒以三者自名,所务者小,所丧者大……学者辨乎此,使心常在内,到见理明后,自然成就得大。”[47]“性情所发,正在平日致养到醇细处,则发得又别。”[48]正是在这里,在涵养天心的基础上,陈白沙才提出诗的抒情问题。“发得又别”即不是“一信血气”;其中诗情,不是私欲之情,而是天心流露之情,这种情,才是“人心本来体段”。他认为诗要“吟咏性情而不累于性情”[49]。在这个基础上,才说“诗之发,率情为之”[50]。“率吾情盎然出之……发乎天和”[51]。

  在此基础上,陈白沙高度重视诗的抒情性。前已提出,“此心”就是天地生生之德,它与自然生化之机一体相联,所以,“切脉可以体仁”,“此心”是高度柔嫩而锐敏的。锐敏柔嫩之心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多情或富于情感(人情)。“秋怀夜不寐,更静复闻更,水向漫漫注,心含种种情。”[52]更深夜静,夜露使一切生命都饱满而精神,此心亦清朗勃郁,仿佛万化生机与我息息相通,凝集于方寸之间。这就是诗的呈露。

  还可以举更具体的例子。白沙集中有一篇《感鸟》,说庭院竹枝上一巢雏鸟,半夜遭小仆袭击,母飞雏坠。第二天雏鸟成了蚂蚁的食物,母鸟飞回来呜呜号啼,再三哀鸣。“此鸟初来巢,卑卑近前楹。我无害鸟飞,人谓此鸟灵。终焉失所托,此祸将孰惩?吾甚愧此鸟,感之欲沾缨……再拜谢此鸟,此意何由平。”悯生悲死,哀无辜而忿不平,这就是生生之德的柔嫩诗情。

  陈白沙说他自己作诗是“欣慨于心”、“不可为怀”、“情缘景逼,因缘成声”[53]。他自己是思想家,但明确指出诗的本体是情不是理:“作诗须将道理就自己性情上发出来,不可作议论说去,离了诗之本体,便是宋头巾也。”[54]

  四、诗之工、技

  陈白沙也曾突出地论述了诗的形式和艺术表现问题。如果不理解他的哲学—美学根本思想,就会认为他一会儿否定诗的形式和艺术表现,一会儿又肯定它,似乎自相矛盾。其实他自己是统一、不矛盾的。

  他确实说过很激烈地否定诗歌形式和艺术表现的话:

  圣学信匪难,要在用心藏。道德乃膏腴,文辞固秕糠[55]。

  诗家者流,矜奇眩能,迷失本真,乃至旬锻月炼,以求知于世,尚可谓之诗乎?

  晋魏以降,古诗变为近体,作者莫盛于唐。然已恨其拘声律、工对偶,穷年卒岁,为江山草木、云烟鱼鸟粉饰文貌,益亦无补于世焉。若李、杜者,雄峙其间,号称大家,然语其至则未也[56]。这里有两层:第一层,他反对诗的妆饰,所以批评六朝专务声律采藻,批评谢枋得处处以喻饰论诗[57]。第二层,因为他认为诗是天心呈露,所以对人力之工和人力之美,当然也就要否定。他曾提出“诗之至者”[58]的问题,认为“道以天为至,言诣乎天曰至言,人诣乎天曰至人;必有至人,能立至言。”[59]从这种境界上立论,他当然不能以技目诗,不能肯定由技所出之诗。他说:“欲学古人诗,先理会古人性情是如何。有此性情,方有此声口。”[60]根本的是涵养“此心”,一真而自如,使诗成为天机自张,天赖自发,天言自泄。

  陈白沙这种思想的意义有两方面,积极的方面是从天道天心境界论诗,是上上地步,把握了艺术的生命活力和形上价值。消极的方面是就道论诗而非就诗论诗,难免像庄子和黑格尔等,以道为第一,见道有加而见诗不足。他对李、杜倒有不满,但对程明道、邵康节的诗却看作是“真天生温厚和乐”性情之呈露[61],就是明证。这种缺失,是哲学家的通病,即使像陈白沙这样以写诗为主的哲学家也在所难免。

  可以说,在诗的本体上,他否定了技、艺等诗的形式表现。古典的思想家都不像现代文论家那样,把技、艺提到本体地位。但在诗的学习和写作上,陈白沙又肯定并高度重视技、艺等诗的形式表现:“诗之不用则已,如用之,当下功夫理会,观古人用意深处,学他语脉往来呼应,浅深浮沉,轻重疾徐,当以神会得之。”[62]“诗直是难作,其间起伏往来,脉胳缓急,当理会处,一一要到,非但直说出本意而已。”[63]从这些话可以看出,在学习和写作上,陈白沙不但重视诗的技、艺,而且对诗的形式表现有很细致的体会(如“语脉往来”等)、很全面的要求(“一一要到”)。所以他要求创作的态度要十分慎重,不可“只是潦草,如忙中应事”[64]。他批评张廷实有些文字“只似信手写出”[65]。认为“一字之下”,都要反复“斟酌”,使之“左揆右度,终不可易”[66]。文字要“雅健”,笔下要“精神”[67]。

  陈白沙对自己在本体与学习不同层面持不同态度这一点是认识得很清楚的,他说:

  程子曰:“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进诚心。”外事与诚心对言,正指文为度数。若以其至论之,文为度数,亦道之形见,非可少者。但求道者,有先后缓急之序,故以“且省”为辞……此盖为初学未知立心者言之,非初学,不言“且”也[68]。这虽然是讲“礼”的,但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论诗。这样看,我们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说“文章、功业,亦道之障,为其溺也”[69],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一段时间内“绝不作诗,值兴动辄遏之”[70]。他的路子是:一真一切真。一妙一切妙。

 

  注释:
[1]参见《陈献章集》(下引用此书只注篇名),中华书局1987年版,《复赵提学》、《道学传序》。
[2]湛是王“终身共学”盟友,又曾以所学白沙“随处体认天理”学说与王“良知”说辩难。
[3][51][54][59]《认真子诗集序》。
[4]《四库全书总目·白沙集九卷提要》。
[5]《重刻白沙子序》。
[6][34]《与汪提举》。
[7]《付民泽》。
[8][25][68]《复赵提学佥宪》。
[9]《仁术论》。
[10][47]《书漫笔后》。
[11]《禽兽说》。
[12][14]《与谢元吉》。
[13][16][21][23][31][39][49]《明儒学案》。
[15][29]《道学传序》。
[17][27][48][62][63][64][65]《与张廷实》。
[18]《与林缉熙》。
[19]《云谭记》。
[20][46]《书自题大塘书屋诗后》。
[22]《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
[24]《古蒙州学记》。
[26]《梦作洗心诗》。
[28]《与林友》。
[30]《与罗一峰》。
[32][33]《无后论》。
[35]《西湖八景》。
[36]《赛兰》。
[37]《春兴,追次后山韵》。
[38]《与贺克恭》。
[40]成化二年,白沙游太学,以《和杨龟山<此日不再得>》诗名动京师。
[41]钟音:《陈白沙先生集序》。
[42[56]《夕惕斋诗集后序》。
[43]《诗歌·语言·思想》1971年英文版,第71、56页。
[44]见《文艺美学》1985年第1辑。
[45]《制布裘成,偶题》。
[50]《淡斋先生挽诗序》。
[52]《用韵寄林缉熙平湖》。
[53]《杂诗序》。
[55]《和杨龟山》。
[57][60][61]《批答张廷实诗笺》。
[58]《与王乐用佥宪》。
[66]《送张方伯诗跋》。
[67]《次王半山韵诗跋》。
[69][70]《与邓球》。

 

杜甫与中国诗歌美学的“老”境

$
0
0


作者:蒋寅

老境的两个层面

  人生晚景虽然体力不如少壮之时,但精神上却进入成熟和睿智的境地。就心理层面而言,老境首先意味着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杜诗晚年之作,虽然也可以像申涵光评“常恐性坦率,失身为杯酒”(《将适吴楚留别张使君留后兼幕府诸公》)两句所说的,“半生疏放,晚乃谨饬如是。饱更患难,遂得老成,方是豪杰归落处”,着眼于从疏放到谨饬的性格变化;但更重要的还应该从社会、政治认识方面的成熟来考量。这在理论上不是个问题,所以我讨论“老”的论文并未就此展开,现在具体到杜甫这一个案,便有了认真对待的必要。

  上元二年(761)杜甫居成都时期,有一组以树木为题材的咏物之作《病柏》《枯椶》《病桔》《枯楠》,它们的共同特点也是奇异之处在于都是枯病之身。前人的解说多拘于一时一地之事,没有看出其中包含的对社会问题和个人命运的深刻省思,涉及王朝没落、君主失德、民生凋敝和个人前途黯淡诸多重大主题。我认为这组咏树之作呈现了杜甫晚年思想上的若干重要变化。其中最重要的同时也是旨趣最深隐的一首是《病柏》,郭曾炘认为历来评论家中只有黄生独见其大,注意到此诗之感慨尤为深远:“国家当危亡之际,回溯承平,昔何其盛,今何其衰?纥干冻雀之叹,厓山块肉之悲,大命已倾,回天无已。忠臣志士至此,亦惟归咎于苍苍者而已。而其故实由于群邪用事,正士束手,患气之积,匪伊朝夕。”此诗的重要,不光在于反思了动乱的因由,“岁寒忽无凭,日夜柯叶改”数句更隐喻了君子道消、小人道长、唐王朝不可逆转的衰落命运,也就是后人注意到的,“借病柏以喻国家当多难之秋,遂难以任之天命也”。联系到《咏怀二首》其一“本朝再树立,未及贞观时”两句来看,《北征》结尾“煌煌太宗业,树立甚宏达”的昂扬信念,已悄然流失其坚定性。这绝不是偶然的颓丧,乃是越来越强烈的失望感的凝结。将《奉赠卢五丈参谋琚》“天子多恩泽,苍生转寂寥”与《病桔》的“忆昔南海使,奔腾献荔枝”对读,再咀嚼一下《枯楠》中“绝意于功名,故无复霄汉之志”的绝望,我们不难体会杜甫心理上正经历的从国计民生到个人命运的全面的幻灭感。

  如果说这些病树之咏或许是一种特定心境下观照的聚焦,带有强烈的情感指向,那么《观打鱼歌》《又观打鱼》则表现出偶然情境中对事物的多样体会。前诗末云“既饱欢娱亦萧瑟,君不见朝来割素鬐,咫尺波涛永相失”,在饱餐之余突然意识到生物的命运;后者在热闹的捕鱼现场气氛中猛省“干戈格斗尚未已”,“吾徒胡为纵此乐,暴殄天物圣所哀”的可鄙,都大异于常时单纯的口腹之欲或捕获的快乐,而突然警觉生命和时世的另一面向。这正是老境对人情物理的体认愈益丰富和多向度的标志。杜诗由此呈现一种异于早年简单的人道主义或儒家思想的复杂的精神内涵。

  与这种精神层面的深刻化相反,杜甫的写作状态却一改往日的谨慎与自律,似乎进入一种率意自适的写作状态。《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有两句:“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漫与”有的本子作“漫兴”,仇注云:“黄鹤本及赵次公注皆作‘漫与’。《韵府群玉》引此诗,亦作‘漫与’。王介甫诗‘粉墨空多真漫与’,苏子瞻诗‘袖手焚笔砚,清篇真漫与’,皆可相证。诸家因前题《漫兴九首》,遂并此亦作‘漫兴’。按上联有‘句’字,次联又用‘兴’字,不宜叠见去声。”翁方纲《石洲诗话》曾有专门的讨论,证成仇兆鳌这一说法。于是这两个字就不再是普通的异文,而变成关涉杜甫晚年写作态度的关键词了。仇兆鳌评《江上值水》诗云:“此一时拙于诗思而作也。少年刻意求工,老则诗境渐熟,但随意付与,不须对花鸟而苦吟愁思矣。”漫与和漫兴,尽管意义容有不同,但联系杜甫当时的写作状态来看,则只能得出一种解释,即随心率意。《至后》所谓“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转凄凉”,《哭台州郑司户苏少监》所谓“道消诗发兴”,都无非是在说明自己诗歌写作的被动和无奈——饥驱奔陟中,在强烈的情感冲动驱使下,创作愈勤,书写愈工。然而,随着成都草堂落成,居处暂定而精神放松,一种随意的写作也同时到来。恰如《可惜》所云,“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遣兴》《漫兴》成为这一时期常见的题目。王嗣爽于《绝句漫兴九首》解题曰:“兴之所到,率然而成,故云漫兴。”《漫成二首》《漫成一首》解题曰:“二诗格调疏散,非经营结构而成,故云漫成。”一组征求花木、生活用品的短诗,从标题即可推知其写作缘由,同样是漫兴、漫成的产品:《萧八明府实处觅桃载》《从韦二明府续处觅绵竹》《凭何十一少府邕觅桤木载》《凭韦少府班觅松树子载》《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诣徐卿觅果载》。这组作品都是七绝,内容和性质都很像是向人索求生活物品的便条。比如向萧县令乞桃一首写道:“奉乞桃载一百根,春前为送浣花村。河阳县里虽无数,濯锦江边未满园。”而他之所以能这般撒娇似地泥人(仇注:柔言索物曰泥),一副倚老卖老的做派,想必是托福于正任彭州刺史的老友高适。他刚抵成都,高适就有诗见赠,同时有一位表弟王司马即刻来访,并馈赠营建草堂的费用。后来他又有《王十七侍御抡许携酒至草堂奉寄此诗便请邀高三十五使君同到》诗云:“老夫卧稳朝慵起,白屋寒多暖始开。江鹳巧当幽径浴,邻鸡还过短墙来。绣衣屡许携家酝,皂盖能忘折野梅。戏假霜威促山简,须成一醉习池回。”前人对此诗夙有不同看法。针对朱瀚“真率如话,而矩度谨严”的评价,仇兆鳌认为“邻鸡过墙,语近浅易;绣衣、皂盖,又近拙钝。恐非少陵匠意之作也。”它其实也是泥人送酒的诗柬。

  这类率意的写作一方面拓展了作品的取材范围,更为深入日常生活,表现为无事无物不可入诗的倾向,比如《送大理封主簿五郎亲事不合却赴通州主簿前阆州贤子余与主簿平章郑氏女子垂欲纳采郑氏伯父京书至女子已许他族亲事遂停》之记叙家庭琐事,《耳聋》“眼复几时暗,耳从前月聋”之述说生理衰老现象,实开中唐韩孟、元白的先声;另一方面则突破诗型的固定格式,时时构作创体。比如绝句之体,夙以感兴为主,但杜甫《喜闻盗贼总退口号五首》却用以纪事,仇兆鳌因而点明:“诗以绝句记事,原委详明,此唐绝句中另辟手眼者。”《短歌行赠王郎司直》一篇,仇氏又指出:“此歌上下各五句,于五句中间隔一韵脚,则前后叶韵处,不见其错综矣。此另成一章法。”由此看来,前人重视杜甫“老去诗篇浑漫与”的自白不是没有道理的,杜甫晚年的诸多成就固然源于此,诸多创变甚至诸多缺陷也莫不源于此。


“老”的发现与表现

  杜甫不仅是诗歌美学中“老”境的发现者,同时也是身体力行的创造者。他晚年写作的最大特点,就是与持续不断的反省相伴。而对庾信文学老成之美的发现和表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自我彰显。历史上许多作家都曾在前人的创作中看到自己的艺术理想,在对前人赞扬中宣扬自己的艺术观念。杜甫也一样,他对庾信的称赞显然隐含着自身经验的体认,但值得注意的是,“凌云健笔意纵横”的重心已由“健笔”向“意纵横”的方向转移。

  正如我在另文中已指出的,瘦硬劲健是“老”最醒目的审美意涵。他人或许要到晚境才能企及这种境界,但杜甫在中年即已达成,他晚境的创作则走向了自然浑成的方向。杜甫中年在政治理想失落之余,一面调整自己的人生态度,一面开始探索律诗的技巧。《曲江二首》既有“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的观念调适,也有“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这样的奇异句法实验,类似的例子后来还有《宿府》“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五律则有《别常征君》“白发少新洗,寒衣宽总长”,《宴王使君宅题二首》其二“自吟诗送老,相对酒开颜”等上三下二的句法。类似的例子中年颇多,晚年反而减少,甚至像《春宿左省》“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这样的炼字之例,也很少见于晚年诗中。吴可《藏海诗话》指出:“杜诗叙年谱,得以考其辞力。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非妙于文章不足以致此。如说华丽平淡,此是造语也。方少则华丽,年加长渐入平淡也。”这正是苏东坡所谓极绚烂而归于平淡的境界,成就了杜诗晚境一种朴素无华的抒情风格,这已为古今论者所公认。如《舍弟观归蓝田迎新妇送示二首》其一李因笃评:“空老极矣,正是骨肉至情。然何尝无点染、废巧法也,难其化为老境耳。”又如《寄杜位》顾宸评:“是一纸家书。率直摅写,不待致饰。曰近闻,曰想见,曰虽皆,曰已是,曰况复,曰还应,曰何时更得。只此数虚字中,情文历乱,俱写出心乱之故。骨肉真情,溢于言表矣。”诗中用虚字,最突出的效果是口语化和散文化,让人直接感受到作者的情真意切。最经典的例子是《江村》中日常家庭生活的描写,黄生说:“杜律不难于老健,而难于轻松。此诗见潇洒流逸之致。”参照《又呈吴郎》的浅白如话,《九日五首》其一的语序正常、合乎语法,这些倾向共同营造出杜甫诗歌语言日趋散文化和口语化的新面貌。

  与语言上的这种朴实自然相应的是诗体操作上的任性率意,所谓“意纵横”是也。《晚晴》的不规则押韵固属其例,《王十五司马弟出郭相访遗营草堂赀》通篇不对仗也可作如是观,所以查慎行许为“诗家老境”。更常见的是以歌行体写律诗,如《白帝城最高楼》起联“城尖径仄旌旆愁,独立缥缈之飞楼”,就是一个很有名的例子。再如《白帝》:“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高江急峡雷霆斗,翠木苍藤日月昏。去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荒原何处村?”仇评:“杜诗起语,有歌行似律诗者,如‘倚江柟树草堂前,古老相传二百年’是也;有律体似歌行者,如‘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是也。然起四句一气滚出,律中带古何碍?”在这方面,杜甫晚年的写作强烈地表现出“老”所意味的自由适意的写作态度,率意但绝不是草率,因为它是另一种成熟的表现和证明。

  杜甫评价庾信的“老更成”本义是成熟,即完成度高。他本人晚年有《长吟》曰:“赋诗新句稳,不觉自长吟。”“稳”也是意味着技巧成熟的概念。这是杜甫晚年最为人推重的特点。尤其是五七言律诗的工稳浑成,达到了唐诗艺术的顶峰。以《咏怀古迹五首》《诸将五首》《秋兴八首》为代表的七律组诗,被公认为代表着杜甫晚年的成就,《登高》更被明人推为唐人七律第一。这基本上是世间定论。另外,还有一些不那么引人瞩目的作品,比如《遭田父泥饮美严中丞》,同样代表着杜甫叙述和描写的高超笔力。“语多杂乱离,说尹终在口”“高声索果栗,欲起时被肘”“月出遮我留,仍嗔问升斗”数句,活写出田家声口及淳朴民风。明代批评家郝敬称“此诗情景意象,妙解入神。口所不能传者,宛转笔端,如虚谷答响,字字停匀。野老留客,与田家朴直之致,无不生活。昔人称其为诗史,正使班、马记事,未必如此亲切。千百世下,读者无不绝倒”,无疑是非常到位的评价。

  杜甫晚年自述诗学心得,有“晚节渐于诗律细”(《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的夫子自道,论者谓多见于属对之工。蒋瑞藻《续杜工部诗话》卷上,曾举了丰富的例证来说明杜甫属对之工,善于变化。这看上去似乎同“老去诗篇浑漫与”产生抵牾。仇兆鳌解释说:“公尝言‘老去诗篇浑漫与’,此言‘晚节渐于诗律细’,何也?律细,言用心精密。漫与,言出手纯熟。熟从精处得来,两意未尝不合。”的确,杜甫晚年诸作,不仅对仗之工,其声律运用之妙,尤臻炉火纯青的境地。清代诗评家指出的杜甫七律出句尾字上去入交替使用,自是用心细密;而多做吴体与喜用拗句,也不能不说是出手纯熟。《愁》一首原注:“强戏为吴体。”姑不论吴体究竟为何义,一种声律格式特异的诗体可勉强以游戏之笔为之,不是纯熟还能有别的解释吗?仇兆鳌评《省中题壁》指出:“杜公夔州七律有间用拗体者,王右仲谓皆失意遣怀之作。今观《题壁》一章,亦用此体,在将去谏院之前,知王说良是。”从长安时期作品中偶尔所见,到夔州期间时时有之,也只能解释为从无意到有意,而有意为之的动机则无非是发现了其中某些奥秘而兴趣盎然地反复尝试。拗体最终成为杜甫七律的重要特征,为后人揣摩、效法,足见杜甫对拗体的探索已达成熟而足以垂范的境地。杜甫晚年的写作,在许多方面都可以看出“老”所含容的美学境界,包括风格上的老健苍劲、技巧上的稳妥成熟、修辞上的自然平淡以及创作态度上的自由超脱与自适性等方面。后人眼中的杜甫及学杜所着眼之处,也不外乎就是这些特点。(节选自《文学评论》,全文见中国社会科学网

 

王士禛的诗歌理论

$
0
0


 作者:宫晓卫

   王士禛的诗歌理论以“神韵说”为中心。他说:“神韵二字,予向论诗,首为学人拈出。”(《池北偶谈》卷十八)明确揭示了个人的标举。

   在前文中已说过,王士禛将“神韵”正式提出,是以在扬州第二年所编《神韵集》为标志的。这部编给晚辈学诗用的诗选,是“摘取唐律绝句”(《自撰年谱》),并特以“神韵”二字名集。如果联想到当时的诗坛风气,其意义不就单单在于为晚辈学习唐诗领悟其“神韵”而提供范本了。我们在第一节里提到的笼罩清初诗坛的崇尚宋诗的风气,其中心,实际上即在扬州到苏州这东南一带。这里居住着当时的文坛领袖虞山钱谦益,他论诗反对明七子的复古,鄙视公安派的浅薄,诋斥竟陵派的“鬼趣”,反拟古,倡真情,不拘于唐,兼顾于宋。在明代宋诗不被重视的时期,他的主张大大提高了宋诗的地位,对清初的“竞尚宋元”有很大的影响。对此,前人已多有评述,如乔亿说:

   明诗屡变,咸宗六代、三唐,固多伪体,亦有正声。自钱受之力诋弘、正诸公,始缵宋人余绪,诸诗老继之,皆名唐而实宋。此风气一大变也。(《剑溪说诗》卷下。弘、正,指明代弘治、正德两朝。诸公,指前七子)

朱庭珍说:

   钱牧斋厌前后七子优孟衣冠之习,诋为伪体,奉韩、苏为标准,当时风尚,为之一变。

(《筱园诗话》卷二。韩、苏,指韩愈、苏轼)

他们二人都指出在向崇尚宋诗的转变中,钱谦益的作用。在苏州一带,又有汪琬和他周围的一批崇宋诗人,他们虽然与明七子的标榜不同,实质上却是殊途同归,走上了对前人的规摹仿像之路。对这种风气的弥漫,王士禛身处其境深有感触,几乎是在编《神韵集》的同时,即流露过自己的不满:“代之升降不同,遇之感兴又异,乃又欲取古人偶然之言,规摹而仿像之,何其不智也!”(《阮亭诗选·自序》)《神韵集》正是在这种情形下问世的,它倡导的唐诗之神韵,或许王士禛在主观上已具有对时风纠偏的认识。

   在《神韵集》问世不久,王士禛又在为丙申年所作诗写的自序里坦率地阐述了个人的诗歌思想,他认为诗要作到四点:一要典,二要远,三要谐音律,四要丽以则。他的学生张九征读过此序,在给王士禛的信里表示了这样的理解:“自题丙申一篇,全身写照,睥睨嫺人。公安滑稽而不典;弇州工丽而不远;竟陵取材时文,竞新方语,既寒以瘦,且俗而轻,何有谐声丽则乎?”(见周亮工《尺牍新钞》卷四。“公安”指明代袁宏道兄弟代表的公安派;“弇州”是王世贞的号,明后七子首领之一;竟陵是明代的钟惺、谭元春代表的竟陵派)可见这四条标准的提出,也是具有对诗风纠偏补弊的针对性的。此后,他作《论诗绝句》三十首,继而又“越唐事宋”,突破唐诗的界限而无所偏废,持论广大,见解独到,同样含有补救诗坛偏弊的意蕴。既对自己的诗歌思想有所调整和修补,又能为转移风气提出纠偏主张,这是王士禛诗论发展的一个特点。

   《神韵集》今已不传,后人无法从中窥见王士禛在初倡“神韵”一说时的基本内涵。但“神韵”的提法其实不是王士禛的发明,在他之前,人们评画论诗已经涉及到“神韵”二字。王士禛是承袭、借鉴了前人的思想形成自己的“神韵”诗论的。可以这么说,将“神韵”倡导为一种诗歌理论,并以此来指导创作,是从王士禛开始。对此,翁方纲曾经指出过:

  诗人以神韵为心得之秘,此义非自渔洋始也。是乃自古诗家要妙处,古人不言而渔洋始明著也。(《神韵论》下)

   不过,尽管众所周知曾风靡清初诗坛数十年的“神韵说”是由王士禛所倡导,王士禛本人却没有拿出一部类似同时代人叶燮的《原诗》那样的理论专著阐述自己的诗歌思想,他甚至从来就没有对“神韵”二字下过定义,或专门阐释过。王士禛的诗歌理论,乃是由中国古代文论传统的“点到为止”这种点悟式的形式构成的。他的《渔洋诗话》,仅仅是一部拼凑了一些论诗和闲谈诗坛琐事的杂缀,既不成系统,也远远不能包容他诗论的全部内容。只有将他散觃所作序跋、笔记杂著中的论诗言语以及他和学生的谈诗的谈诗语录、他的论诗诗等等汇总起来,方能得见他的论诗全貌。如郎廷槐《师友诗传录》、刘大勤《师友诗传续录》、何世璂《燃灯记闻》等。清乾隆年间,张宗柟纂集王士禛各种著作中的论诗之语,成《带经堂诗话》三十卷。其条分缕析,分门别类,宁滥勿缺,几乎可视之为王士禛的诗论大全。

   综观王士禛的论诗言论,涉及面极广,内容十分繁富。而总其要,则大致可归纳为这几个方面,即为学习把握前人诗之神韵的“妙悟”;创作实践中的“兴会”;艺术风格上追求的意内言外、朦胧清远、含蓄蕴籍。它们构成了王士禛“神韵”诗论的主体。

   王士禛十分重视从前人诗作,尤其是唐代诗歌中汲取营养。关于如何学习前人诗,他说:“善学古人者学其神理,不善学者学其衣冠、语言、涕唾而已。”他举学习楚词为例:“今必历楚地,写楚物,强效楚语以拟楚声,夫而后得谓之楚词,庸有是乎?”(蚕尾文·晴川集序》)这样的学习法,不过是效颦式的机械摹仿,它或许能达到形式上的近似,却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楚词的气韵精神,是谓得其貌而遗其神。于是他针对诗坛上存在的形式摹拟状况发出感慨:“叹世之论诗者,舍其神明意思所在,而顾规摹仿像之为也。”(《阮亭诗选·自序》)后来他编《唐贤三昧集》,继《神韵集》之后,再一次强调要体味诗中“三昧”,引导人们不要只在形式上着眼。他的学生王立极对此有一段解释:

    大要得其神而遗其形,留其韵而忘其迹,非声色臭味之可寻,语言文字之可求也。(《唐贤三昧集·后序》)

提倡学习前人诗要学其“神”,把握其“神明意思”,在神似和传神写意上作文章,而不是拘泥于对字句形式的生吞活剥,在人们业已厌倦了明代前后七子对唐诗的机械模拟,和诗坛上诸如宋诗派的强分畛域,取道狭隘,所谓以文为诗,以议论为诗,“语录史论,皆可成篇”,发泄无余,“滞而不灵,直而好尽”(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唐贤三昧集》条),弊端已露之时,他的见解尤显得别开生面、有指点迷津之效而为人们乐于接受。当他以选诗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主张时,宋荦作了如是评说:

    近日王阮亭《十种唐诗选》与《唐贤三昧集》,原本司空表圣、严沧浪绪论,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妙在酸咸之外”者,以此力挽尊宋祧唐之习,良于风雅有裨。(《漫堂说诗》)

宋荦的话明确指出了王士禛理论倡导在纠正“尊宋祧唐”诗风中的积极作用。

  但是,无论是“神”、“神明意思”,抑或是“三昧”,毕竟是极为抽象的概念,即便有了选本例举,也有个如何体味把握的问题。王士禛说:

    越处女与句践论剑术曰:“妾非受于人也,而忽自有之。”司马相如答盛览论赋曰:“赋家之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诗家妙谛,无过此数语。(《香祖笔记》卷七)

即是说,诗中之“神”,不能靠别人的指授得到,而须凭个人的悟性去心领神会。这种依靠感悟自然得之的方法,受严羽“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妙悟”(《沧浪诗话》)的启示,王士禛采纳了“妙悟”一说。他说:“严沧浪诗话,借禅喻诗,归于妙悟,如谓盛唐诸家诗,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镜中之象;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乃不易之论。”(《池北偶谈》卷十七)这种“妙悟”,大抵是不著色相,只能神会,难以言传的。既然是说不出、不可说,也就只有靠选诗来委婉示意了。

   对前人诗的借镜和品味他人诗中之神是以“妙悟”自然得之,不以力求,这与王士禛在创作实践上提倡的“兴会”一说又是一致的。王士禛认为:

   夫诗之道,有根柢焉,有兴会焉,二者率不可得兼。镜中之象,水中之月,相中之色,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此兴会也。本之风雅,以导其源;溯之楚《骚》、汉魏乐府诗,以达其流;博之九经、三史、诸子,以穷其变,此根柢也。根柢源于学问,兴会发于性情,戬于斯二者兼之,又斡以风骨,润以丹青,谐以金石,故能衔华佩实,大放厥词,自名一家。(《渔洋文集·突星阁诗集序》)

联系到前述王士禛的诗歌创作道路,他的确为增强学问根柢下过苦功,同时他还特意教导自己的学生:“为诗要多读书以养其气,多历名山大川以扩其眼界,宜多亲名师宜友以充其识见。”(见何世璂《燃灯记闻》)他之所以对此身体力行,是因为学问不仅是“衔华佩实,大放厥词”的必备条件,也是能够悟得他人诗中“神韵”的客观基础。事实上,具备坚实的学问根柢,乃是清代诗人所共同追求的,“兴会”才是王士禛独具特色的创作境界。文中对“兴会”的解释,与前面对“妙悟”的阐发并无二致。所以,“妙悟”又可视为触景生情、诗兴萌发的一种境界。因“妙悟”而“兴会”,表现在具体创作上,就是王士禛一再倡言的伫兴而就,不以力构。在前文中说过,王士禛自称平生服膺两句话,除了前述萧子显的“登高极目,临水送归,蚤雁初莺,花开花落,有来斯应,每不能已,须其自来,不以力构”一句外,另一句是王士源序孟浩然诗所说的“每有制作,伫兴而就”(《渔洋诗话》)。这就是说,诗是由诗情冲动时的自然抒发,非为勉强而作。发乎性情,自然得之。他谈到自己“平生为诗,不喜次韵,不喜集句,不喜数叠前韵”(《香祖笔记》卷八),即是因为这些形式都不是缘于性情的自然萌发,而是着力构思的缘故。与之相近的还可举他在《香祖笔记》中所说的:“南城陈伯玑允衡善论诗,昔在广陵评予诗,譬之昔人云‘偶然欲书’,此语最得诗文三昧。今人连篇累牍,牵率应酬,皆非偶然欲书者也。坡翁称钱唐程奕笔云:‘使人作字,不知有笔。’此语亦有妙理。”(《香祖笔记》卷九)以及“当笔忘手,手忘心,乃可。此道人语,亦吾辈作诗文要诀”(《带经堂诗话》卷三),等等。类似的说法不胜列举,其意均在于情动于衷,凭兴会神到而不以力求。

   “兴会”而偶然得之的诗,所达到的境界,即是王士禛极推重的司空图《诗品》中的“自然”一品:

   昔司空表圣《诗品》,有谓“冲澹”者,曰“遇之匪深,即之愈稀”;有谓“自然”者,曰“俯拾即是,不取诸邻”;有谓“清奇”者,曰“神出古异,澹不可收”。是三者,品之最上。(《蚕尾文·鬲津堂诗集序》)

崇尚创作时的因景生情,灵感骤至,笔墨天成,不假造作,所谓俯拾即是,本不期然而适然得之,是王士禛“神韵”诗论的主要内容之一。由这种境界写出的诗,是必须“妙悟”方可得其神的。王士禛曾这样谈王维诗:

   世谓王右丞画雪中芭蕉,其诗亦然。如:“九江枫树几回青,一片扬州五湖白。”下连用兰陵镇、富春郭、石头城诸地名,皆寥远不相属。大抵古人诗画,只取兴会神到,若刻舟缘木求之,失其旨矣。(《池北偶谈》卷十八)

“刻舟缘木”相反的方法,惟有“妙悟”,

    对于诗的艺术风格,王士禛继承了唐司空图的学说,称“表圣论诗,有二十四品,予最喜‘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八字。”(见《香祖笔记》卷八,原文见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含蓄”一品)他早在扬州撰《论诗绝句》中就表示过同样的认识。诗云:

        五字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使人思。定知妙不关文字,已是千秋幼妇辞。

王士禛曾表白过:“余于古人论诗,最喜钟崂《诗品》,严羽《诗话》,徐祯卿《谈艺录》。”(《渔洋诗话》)“清晨登陇首”就是钟崂《诗品》中的一句。诗中明确地认为不关文字、意在言外者即是能流传千秋的绝妙好辞。后来他又以画论诗,阐述个中道理:“《史记》如郭忠恕画天外数峰,略有笔墨,然而使人见而心服者,在笔墨之外也。”(《带经堂诗话》卷三)认为以此可悟得诗家三昧。王士禛说过:

“昔人称王右丞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与画二者虽不相谋,而其致一也。”(《蚕尾续文·跋门人程友声近诗卷后》)

所以画境的“意在笔墨之外”同样适用于诗文之道。与这种观念相同的,还有司空图的“味在酸咸外”和严羽的“不落言筌,不涉理路”等等说法,它们也是王士禛论诗时常常借用的比喻。所有这些说法,简言之,也就是含蓄。即为以简洁的笔墨,包含着丰富的意蕴,使作品表现为一唱三叹、含蓄蕴籍的风格,给人以想象的余地和寻味不尽的感受,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正是基于这样的审美意识,他以为“唐诗主情,故多蕴籍;宋诗主气,故多径露”(见《师友诗传续录》);唐诗中“毋论李供奉、王龙标暨开元天宝诸名家,即大历、贞元间如李君虞、韩君平诸人,蕴籍含蓄,意在言外,殆不易及”(李供奉即李白,王龙标即王昌龄,李君赋即李益,韩君平即韩翃)。王士禛对唐诗的推崇是自始至终的,中年的“入宋”一说,并不是对唐诗的舍弃。

   诗要含蓄蕴籍,在创作技巧上的一个重要手段是用典,用典故自身的内蕴,使诗歌以最少的遣词达到最饱满的内含。在王士禛屡屡借严羽的话来表述自己的诗歌思想时,也已包括了对用典的关注。对此,朱庭珍有一段阐述:“严沧浪谓用典使事之妙,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可以神会,不可言传。又谓如著盐水中,但辨其味,不见其形。所喻之妙,深得诗家三昧。”(《筱园诗话》卷一)对此,王士禛可谓深谙此道,他长于在诗中用典,而且大都能运古语若己出,无斧凿之痕,如《秋柳诗》、《再过露筋祠》等等。但当他后来的创作有时刻意雕饰,为秀美典雅而用典,背离了伫兴而就、自然天成之路时,也曾招惹了人们的种种讥讽。如说他“诗中必用典,情不真”(袁枚《随园诗话》卷三)等。其中沈德潜的评价较有代表性:

  渔洋獭祭之工太多,反为书卷所掩,故尔雅有余,而莽苍之气、遒劲之力往往不及古人。(《清诗别裁》卷四)

因刻意用典而使作品面貌与自己理论上推崇的自然天成产生某些不谐调,对王士禛来说,不能不说是遗憾的。

    同样属于含蓄蕴籍这个范畴的,是他对诗歌意境的朦胧清远的提倡。诚然,所谓朦胧,亦可指意蕴而言。当诗人于兴会神到之时,任凭意绪的跳跃而连缀成篇,从而构成难以言实的意境,王士禛的许多诗在这方面具有明显的特征,《秋柳诗》可称为代表。王士禛在谈意境的朦胧时,常以国画技法予以启示,他说:“予尝观荆浩论山水而悟诗家三昧矣。其言曰:‘远人无目,远水无波,远山无皴。’”(〈带经堂诗话〉卷三)他视作诗如作画,即拉开空间距离,从而使自然景物在不真切、不清晰中透出自然朦胧之美,这是一种注重主观感受而淡化具体景物的方法。王士禛的一些山水诗就是极好的印证。他诗中那登高送目的远景描摹、雨雾江行的迷蒙景观,总让人联想到中国山水画,也就无怪乎他的不少诗被人取作图画了。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画法和画境,主要是指国画中历史上所分的南北宗画里的南宗画,这一流派在画论上主张写意、淡远的倾向,是王士禛深契于心并受其影响的。鉴于此,王士禛的题画诗也写得很好,它们往往抓住画上传神的几点,寥寥数笔即再现画面意境。如《樊圻画》:

       芦获无花秋水长,淡云微雨似潇湘。雁声摇落孤舟远,何处青山是岳阳。

萧疏淡远,韵致悠长,画意宛然。它们既是画中诗,也是如画的诗。王士禛虽然不作画,但其“诗中有画”的造诣是可直追古人的。

  王士禛提出的“清远”与“神韵”密切相关,他在《池北偶谈》卷十八中说:

  汾阳孔文谷天胤云:“诗以达性,然须清远为尚。”薛西原论诗,独取谢康乐、王摩洁、孟浩然、韦应物,言:“‘白云抱幽石,绿筿湄清涟’,清也;‘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远也;‘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章;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清远兼之也。总其妙在神韵矣。”神韵二字,予向论诗,首为学人拈出,不知先见于此。

   从文中所引诗例,可见“清远”是从山水中得之的,它包含了王士禛认为品之最高的“三品”中冲澹、清奇二品的特征。这种风格,以山水田园诗最易表现。

  王士禛举唐诗的“蕴籍含蓄,意在言外”,本特指绝句而言,而朦胧冲淡、清远飘逸的意境亦不易从长于运气蓄势、浓墨重彩的长篇大制中求得。王士禛之擅长绝句,恰恰是其理论与实践的印合。

   妙悟兴会,含蓄蕴籍,冲淡清远,构成了王士禛“神韵”诗论的基本内容,直接反映于他的创作,其诗作给人以这样的基本印象:翁方纲称:“先生于唐贤独推右丞、少伯(王维与王昌龄)以下诸家,得三昧之旨,盖专以冲和淡远为主,不欲以雄鸷奥博为宗。”(《七言诗三昧举偶》)赵翼说:“专以神韵胜,但可作绝句,而元微之所谓‘铺陈终始,排比声韵,豪迈律切’者,往往见绌,终不足以八面受敌为大家也。”(《瓯北诗话》)他们都注意到“神韵”说的倾向性和其自身艺术风格的局限。但事实上王士禛并不排斥雄浑豪放一格,他在《芝廛集序》中肯定了诗在“古澹闲远”之外亦应“沈著痛快”,而且明确指出“擅神韵则乏豪健”,看到了“神韵”的片面性。它们也是王士禛诗歌理论的组成部分。况且王士禛也的确作过一些高古浑朴、豪放雄健之作,尽管它们不是王士禛的审美重心所在,且不能代表其创作风格的主体。

   王士禛之所以取“神韵”标举个人的诗论,是诸多因素促成的。这在前文中已有所涉及,这里再简单谈两点,即人个习性的偏好和禅风的影响。“神”、“韵”原本是指人的气韵风度,《宋书·王敬弘传》:“敬弘神韵冲简,识宇标峻。”更早多见于《世说新语》中对魏晋时代那些不拘礼法、超乎尘欲、清雅飘逸或放浪形骸的精神风貌、神情风姿的评价,只是分称为“神”“韵”或说“气韵”等等。这种崇尚老庄、淡泊处世的风度颇为王士禛景仰,生活中常有类似魏晋名士的举动。他非山野村夫,却喜“身著长衫头戴笠”(见翁方纲《复初斋文集》卷三十四),而且他号阮亭,也是出于对阮籍的倾慕,在《徐五兄自号嵇庵》诗中写道:“我慕阮步兵,君学嵇中散。……我本澹荡人,早岁颇任诞。”即透露了这方面的心迹。(徐五兄,即徐夜,初名元善,因倾慕嵇康,更名夜,字嵇庵。嵇康,字叔夜。徐夜在《答阮亭见赠嵇诗》中写道:“醉心步兵厨,乃有阮亭字。”)王士禛称赏“诗以言志”,“肖其为人”(《蚕尾文·梅厓诗意序》),生活中对某种气韵的追求,自然会反映在其思想理论及文学创作中,或者说在生活中表现出的个性,到创作和审美倡导上则为个性所表现的风神态度。

   至于禅风的影响也很明显。禅宗的随缘赴感,即境示人,就眼前风物点出睛光,颇适合士大夫吟风弄月的情趣,本易在封建士大夫圈子里找到市场。其“以我观物,物物皆著我之色彩”与王士禛的山水嗜好恰相吻合。王士禛诗中有句道:“静坐岩户间,纷纭观物情。观物即观我,忘机自沉冥。”(《冬日偶然作》)正是对禅机的把悟。受禅风的影响和启示,王士禛格外喜欢以禅喻诗。他说:“严沧浪以禅喻诗,余深契其说。”(《蚕尾续文·画溪西堂诗序》)“舍筏登岸,禅家以为悟境,诗家以为化境,诗禅一致,等无差别。”(《香祖笔记》卷八)在谈到他的《唐贤三昧集》时,又特别点出:

   严仪卿所谓“如镜中花,如水中月,如水中盐味,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皆以禅理喻诗,内典所云“不即不离,不粘不脱”,曹洞宗所云“参活句”是也。熟看拙选《唐贤三昧集》,自知足矣。(《诗友诗传续录》)

   他不仅说王维、孟浩然诗“皆可语禅”,“王维是佛语,孟浩然是菩萨语”,甚至说自己少年时代摹仿过的那部《辋川集》是“字字入禅”(《诗友诗传续录》),对于像李白、常健、刘眘虚等唐代诗人的写景诗,也同样以为是“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蚕尾续文·画溪西堂诗序》)清人姚莹在《论诗绝句》中所谓“海内谈诗王阮亭,拈花妙谛入空冥”,多半是从王士禛好以禅谈诗、流入玄虚而发。

   综上所述,“神韵说”所表现的审美倾向规定了它只是一种有限度的标举,它并不能包容诗歌艺术的方方面面。在王士禛之后,有人把“神韵说”雄举为包罗万象的诗歌理论,是不切实际的。另外,“神韵说”注重诗人气质和诗歌自身含蓄隽永、自然超妙之韵味,它尤适合于流连山水、点染风景时闲情逸志的抒发,而不甚注重诗与社会、诗与现实生活的关系。客观上引导人们怡情于大自然的山光水色,避开对现实政治的触及和纷争,它既符合那个特定历史时期士大夫知识分子的处世心态和艺术创作要求,也适应了统治者的政治需要,因而能为天下响应,盛行一时,但也因此暴露出它在创作内容上不能切近社会现实的局限。《四库总目提要》说他“以清新俊逸之才,范山模水,批风抹月”,“不究兴观群怨之原,故光景流连,变而为虚响”(《分别见〈四库总目提要〉卷一七三《精华录》条和卷一九《御选唐宋诗醇》条),这个批评是中肯的。


 

[转载]郭绍虞论王渔洋(摘)

$
0
0

郭绍虞论王渔洋

——摘自《中国文学批评史》六八《从王夫之到王士禛》   

    ¨¨

    于次,再讲王士禛。士禛,后易名士祯,字贻上,号阮亭,自号渔洋山人,山东新城人。
    渔洋之诗,就以前讲,自是一代正宗。在当时,正值大家都厌王、李肤廓,锺、谭纤仄之后,渔洋独以大雅之才标举神韵,扬扢风雅,而声望又足以奔走天下,文坛主盟,当然非渔洋莫属。可是渔洋之诗,与其诗论,虽亦耸动一时,而身后诋娸亦颇不少,生前劲敌遇一秋谷,身后评骘又遇一随园,于是神韵一派在乾嘉以后,便不闻继响。
    大抵渔洋之失,即在标举神韵。标举神韵即立一门庭,门庭一立,趋附者固然来了,而攻击者也有一目标。这还是小问题。最重要的,乃在立了门庭之后,趋附者与攻击者都生了误会,误会一生,流弊斯起。所以我以前说过,由这一点言,王船山就比王渔洋为聪明。
    在这里,我们不能不先引一篇比较长一些的文字。这即是杨绳武《资政大夫经筵讲官刑部尚书王公神道碑铭》。
    公之诗既为天下所宗,天下人人能道之,然而公之诗非一世之诗,公之功非一世之功也。公之诗笼盖百家,囊括千载,自汉魏六朝以及唐、宋、元、明人,无不有咀其精华,探其堂奥,而尤浸淫于陶、孟、王、韦诸公,有以得其象外之音,意外之神,不雕饰而工,不锤铸而炼,极沈郁排奡之气,而弥近自然,尽镵刻绚烂之奇,而不由人力。尝推本司空表圣味在酸咸之外,及严沧浪以禅喻诗之旨,而益伸其说,盖自来论诗者或尚风格,或矜才调,或崇法律,而人则独标神韵,神韵得而风格、才调、法律三者悉举诸此矣。……公于书无所不窥,于学无所不贵。……而或者但执诗以求公之诗,又或执一家之诗以求公诗,其亦终不足以语于知公也明矣。(《清文录》五十五)
    在此文中,固然不免充满了揄扬的气分,然而却说明了两点:(一)执一家之诗以论渔洋之诗为不得要领;(二)执一端之诗以论渔洋之诗论也为不得要领,因为“神韵得而风格、才调、法律三者悉举诸此矣”。神韵中有风格,有才调,有法律,这是向来论神韵者所不曾提到的一点。
    我们假使再欲证实此说,则有王渔洋自己所说的言论在。俞兆晟《渔洋诗话序》中曾有一节记载,说他晚居长安,位益尊,诗益老,每勤勤恳恳以教后学,时于酒酣烛灺,兴至神王,从容述说下边的话:
   
吾老矣,还念生平论诗凡屡变,而交游中亦如日之随影,忽不至于转移也。少年初筮仕,惟务博综该洽,以求兼长,文章江左,烟月扬州,人海花场,比肩接迹,入吾室者俱操唐音,韵胜于才,推为祭酒,然亦空存昔梦,何堪涉想。中岁越三唐而事两宋,良由物情厌故,笔意喜生,耳目为之顿新,心思于焉避熟。明知长庆以后已有滥觞,而淳熙以前俱奉为正的,当其燕市逢人,征途揖客,争相提倡,远近翕然宗之。既而清利流为空疏,新灵浸以佶屈,顾瞻世道,惄然心忧,于是以大音希声,药淫哇锢习,《唐贤三昧》之选,所谓乃造平淡时也。然而境亦从兹老矣。
    则可知神韵之说到晚年始成为定论。考渔洋选《三昧集》在康熙二十七年,时渔洋已五十五岁。按俞氏序中所言,渔洋诗格与其论诗主张凡经三变,早年宗唐,中年主宋,晚年复归于唐,这是论渔洋诗与其诗论者,不可不注意之点。此点在渔洋生前,已经引起了争论。汪季甪与徐健庵二人对于渔洋的认识,便不相一致。当在一个文酒之会,徐健庵称新城之诗度越有唐,而季甪却说:“诗不必学唐;吾师之论诗未尝不兼取宋元。譬之饮食,唐人诗犹粱肉也,若欲尝山海之珍错,非讨论眉山、山谷、剑南之遗篇,不足以适志快意。吾师之弟子多矣,凡经指授,斐然成章,不名一格。吾师之学无所不该,奈何以唐人比拟!”而健庵则龂龂置辨,以为渔洋诗惟七言古颇类韩苏,自余各体体制风格未尝废唐人绳尺。这段争论,直到后来季甪卒后,徐氏为渔洋《十种唐诗选书后》,犹且旧事重提,以伸渔洋宗唐之说。所以一般人以神韵之说,与才调无关,此种误会,原不起于后世。
    尤其应该注意的,他们争论之焦点,还在对于唐诗之认识。渔洋之标举神韵,一见于其所选《神韵集》。渔洋在扬州,尝选《唐律绝句五七言》若干卷授其子启涑兄弟读之,名曰《神韵集》。时在顺治十八,渔洋仅二十八岁。可知渔洋标举神韵并不是晚年之说。又一,见于其所撰《池北偶谈》。书中曾引汾阳孔文谷说,论诗以清远为尚,而其妙则在神韵。(见卷十八)《池北偶谈》之成书,在康熙二十八年,时渔洋已五十六岁,此在他选《唐贤三昧集》之后。若参以俞兆晟《渔洋诗话序》所言,则此言神韵,实可视为晚年定论。早年晚年并标举神韵,同时也并宗唐诗,可惜我们现在不曾见到《神韵集》,假使能得到此种选本,以与《唐贤三昧集》相比较,那么渔洋所谓神韵之说,更容易彻底了解。徐汪之争,在康熙二十二年,时《唐贤三昧集》与《十种唐诗》均未选定,所以我以为他们争论之点,还在对于唐诗之认识。徐氏《十种唐诗选书后》一文中又说过:“季甪但知有明前后七子剽窃盛唐,为后来士大夫讪笑,尝欲尽祧去开元大历以前,尊少陵为祖,而昌黎眉山剑南以次昭穆。先生亦曾首肯其言,季甪信谓固然,不寻诗之源流正变,以合乎《国风》《雅》《颂》之遗意,仅取一时之快意,欲以雄词震荡一时,且谓吾师之教其门人者如是。”这一点,实是他们争论的焦点。季甪之不欲宗唐,即因避免前后七子的习气,所以一般人以神韵之说与法律无关,此种误会原亦不起于后世。
    论述到此,我们对于渔洋神韵之说,应当分别看出他所以标举神韵之动机。其一,是由于格调说的影响,早年之标举神韵,恐即起因于此。其二,是对于宋诗流弊的纠正,即所谓“清利流为空疏,新灵浸以佶屈”,于是“以大音希声药淫哇锢习”,晚年之标举神韵,则又起因于此。此二种动机不同,于是所谓神韵也者,即使是同一意义,也不能不异其作用。后人只见到他晚年定论,所以一说到神韵,便与盛唐王孟之诗相联系,而似乎觉得与才调格律等等全无关系了。我们假使不看到他们弟子中如俞兆晟、汪懋麟(季甪)诸人的话,恐怕谁也不会相信渔洋于诗也曾兼事两宋。知道他诗非一家之诗,然后知道他的诗论也非一端之说。后人只以神韵为王孟家数的理论,而且以此为渔洋诗论之中心,赞成者主是,反对者诋是,纷纷纭纭,何从更见渔洋诗论之真。所以我说这是建立门庭以后最易引起的误会。
    渔洋生在书香门第,家学渊源,自有其传统的习惯。在当时,前后七子之绪论,成为众矢之的,公安派攻击他,竟陵派也压迫他,最后钱牧斋复以东南文坛主盟的资格,加以诋娸,李、何、李、王的气焰,至是可谓声销灰烬。我们假使在此时而欲求其遗风余韵,恐怕只有李攀龙的故乡而又是世家如渔洋的十七叔祖季木其人者,为最足以代表了。而渔洋于诗便是深受八叔祖伯石,十七叔祖季木的启迪。所以钱牧斋在《王贻上诗集序》中便这样说:“季木殁三十余年,从孙贻上复以诗名鹊起,闽人林古度论次其集,推季木为先河,谓家学门风渊源有自,新城之坛墠大振于声销灰烬之余,而竟陵之光焰熸矣。”(《有学集》十七)正因渔洋之诗有此渊源关系,所以牧斋赠诗,有“瓦釜正雷鸣,君其信所操,勿以独角麟,媲彼万牛毛”之句,(《有学集》十一,《古诗赠新城王贻上》)而于序中犹且一再提到以前规劝季木的话。

    渔洋之诗既出季木,那么可以又能邀牧斋的赏识呢?则以才情激发,渔洋原有自得之处。渔洋对于牧斋批评季木之语,谓:“季木如西域婆罗门教,邪师外道,自立门庭,终难皈依正法。”(见《列朝诗集小传》丁下)也未尝不以此言为确。盖季木之诗真有些象文太清的赠诗所谓“空同尔独师”者,(见钱谦益《王贻上诗集序引》)所以即在渔洋也以为《问山亭》前后集中有无芜杂可汰,而渔洋则于前七子之中,所取乃在边徐二家。边贡字廷实,历城人,是济南诗派的首创者;徐祯卿字昌穀,一字昌国,吴人,二人与李、何又称弘正四杰。渔洋论诗不宗李何,而推边徐,此中消息值得注意。何良俊《丛说》谓:“世人独推何、李为当代第一,余以为空同关中人,气稍过劲,未免失之怒张,大复之俊节亮语,出于天性,亦难到;但工于言句,而乏意外之趣。独边华泉兴象飘逸,而语尤清圆,故当共推此人。”此语大可玩味。渔洋推尊边氏之故,恐怕也在兴象飘逸,语尤清圆上面。姑且退一步说,渔洋之选刻《华泉集》,是为乡国文献的关系,那么,看他再选刻徐祯卿的《迪功集》。他把徐氏《迪功集》,与稍后高叔嗣的《苏门集》合刻,称为《二家诗选》。在其序中引王弇州兄弟的话,谓 “弇州诗评谓昌穀如白云自流,山泉泠然,残雪在地,掩映新月,子业如高山鼓琴,沈思忽往,木叶尽脱,石气自青。谈艺家迄今奉为笃论。其弟敬美又云,更百千年李何尚有废兴,徐高必无绝晌,其知言哉!”据是,可知渔洋于诗自是宗主唐音的正统派,不过他是这些正统派中间的修正者而已。
    怎样修正呢?我在以前论严羽的诗论时已曾说过:渔洋之与七子,其论诗主张虽多出于沧浪,然而七子所得是第一义之悟,而渔洋所得是透彻之悟;七子所宗是沈着痛快之神,而渔洋所宗是优游不迫之神。有这一些的不同,所以渔洋可以出于前后七子,而不囿于七子。
    论到此,不得不一引旧作《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之神气说》一文。(《小说月报》十九卷一号)在此文中我把神与韵两字分说,以为沧浪论诗拈出神字,而渔洋更拈出韵字。只拈神字,故论诗以李杜为宗;更拈韵字,故论诗落王孟家数。因此说:“沧浪只论一个神字,所以是空廓的境界,渔洋连带说个韵字,则超尘绝俗之韵致,虽犹是虚无飘渺的境界,而其中有个性寓焉。假使埋没个性徒事摹拟,则继武诗佛者固将与学步诗圣诗仙者同其结果。”此就旧有的术语,把神与韵两字分开说,似与向来论神韵者不同,也许可能有人以为未必合渔洋本意。实则渔洋所神韵,单言之也只一“韵”字而已。《师友诗传续》录中说“格谓品格,韵谓风神”。谓风神可,谓韵致可,谓神韵也可;单言之,只称为“韵”,也何尝不可。所以以神与韵两字分说,不过取其比较容易看出前后七子与渔洋所论有些不同而已。这些不同,正是所谓第一义之悟与透彻之悟,沈着痛快之神与优游不迫之神的分别。
    再有,此文以神韵之匀为寓有个性的意义,启随园性灵之说,这也与向来言神韵者不同,易启人家的误会。实则渔洋之所以由格调而变为神韵,与此也有关系。我以为渔洋神韵之说,有先天后天二义。由先天言,前一文中也已说过:
    王氏《蚕尾文》中有云:“诗以言志,古之作者,如陶靖节、谢康乐、王右丞、杜工部、韦苏州之属,其诗具在,尝试以平生出处考之,莫不各肖其为人。”其《分甘余话》中亦极赏刘节之诗“不如求真至,辛澹皆可味”之句。所以王氏神韵之说,在食人间烟火食者,虽觉得他如仙人五城十二楼缥渺俱在天际,而在王氏自己,则正非学步得来,所以能肖其为人。(《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之神气说》)
    这样说,格调之说,启人模拟,而神韵之说,却令人无从效颦。所以《渔洋诗话》对于云门禅师之话:“汝等不记己语,反记吾语,异日稗贩我耶”,谓得诗家三昧。因此,可知渔洋神韵之说不能谓与个性无关,不过所表现不是个性,而是个性所表现的风神态度而已。我们再看张九徵《与王陵亭书》中称颂渔洋诗之语。他说:
    窃怪诸名士序言,犹举历下、郎琊、公安、竟陵为重。夫历下诸公分代立疆,矜格矜调,皆后天事也。明公御风以行,飞腾缥缈,身在五城十二楼,犹复与人间较高深乎?譬之绛、灌、随、陆,非不各足英分,对留侯则成伧父;嵇锻阮酒,非不骨带烟霞,对苏门先生则成笨伯;留仙之裾,霓裳之舞,非不绝代,对洛神之惊鸿游龙,则掩面而泣;屋漏之痕,古钗之脚,非不名世,对右军之鸾翔凤翥,则卧被不敢与争;然则明公之独绝者先天也。弟知其然而不能言其然。杜陵云:“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那得知其故”,此十四字足以序大集矣。(周亮工《尺牍新钞》四)
    这一节话正说到渔洋诗神韵独绝之处。“自是君身有仙骨”,所以学步不得。才是别才,趣是别趣,所以粘着不得。“蓝田日暖,良玉生烟”,烟固非玉而不能离玉。沧浪所谓别才别趣,正应在这些上注意,才能悟出一个“韵”字。这样讲韵,易言之,即是这样讲神韵,当然不必分别唐、宋,矜格矜调,逐逐于诗之后天的事。这是由先天方面阐说神韵之义,所以可以成为格调说的修正。
    由后天言,所谓神韵,又是所谓神韵天然不可凑拍之意。工力到此,不矜才,不使气,无剩义,无废语,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蓝田生玉,自有烟雾,方其未成为良玉的时候,便不会有烟雾。因此,神韵还在于工夫。工夫到家,自然有韵。一样走台步,台步好似格调,人人得而摹仿,然而走得从容不迫,安详有致,那便关工夫,那便是神韵。此义,在前一文中也曾说过:
    《居易录》云:“陈后山云:‘韩文黄诗有意故有工,若左、杜则无工矣,然学左、杜先由韩、黄’,此语可为解人道”。又《香祖笔记》云:“《朱少章诗话》云:‘黄鲁直独有昆体工夫而造老杜浑成之地,禅家所谓更高一着也’,此语入微,可与知者道,难为俗人言”。前一节是谓神韵的境界虽重在无意自得,然须从有意中来;后一节是谓从人工的雕琢中亦可到浑成自然的境界。(《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之神气说》)
    这样说,也是格调可以摹仿,而神韵无从效颦的地方。诗欲合格易,欲有韵则难;欲动人易,而令人玩味则难。所以“神韵得,而风格、才调、法律三者悉举诸此矣”。
    由此二义以言,所以渔洋虽宗唐音,而不会与前后七子一样,徒成肤廓之音。从这方面说,可以说是渔洋早年标举神韵的意旨。
    在前一节,说明了渔洋早年标举神韵的意旨;在这一节,又企图着说明渔洋晚年标举神韵之旨。渔洋诗风之变,不仅在俞兆晟《渔洋诗话序》中说过,即渔洋门人张云章所撰《蚕尾诗集序》也说明此意。他说:
   
云章尝见向之为诗者,人尽曰我师盛唐,而规摹声响,汩丧性灵已甚。自有先生之诗,唐人之真面目乃出,而又上推汉、魏,下究极于宋、元、明以博其旨趣,而发其固蔽。以迄于今,海内才人辈出,则又往往自放于矩矱,以张皇谲诡为工,滔滔而莫之反。先生近年遂多为淡泊之音,以禁其嚣嚣无益者。
    可知渔洋早年之为唐,原不十分偏向淡泊之音,虽则性分所近,原与王孟为合,但至少可看出与晚年所主有些不同。渔洋于《鬲津草堂诗集序》中也曾说及此种思想转变之故。他说:“三十年前予初出交当世名辈,见称诗者无一人不为乐府,乐府必汉铙歌,非是者弗屑也;无一人不为古选,古选必《十九首》公宴,非是者弗屑也。予窃惑之,是何能为汉魏者之多也,在六朝而唐宋,千有余岁,以诗名其家者甚众,岂其才尽不今若耶?是必不然。故尝著论以为唐有诗,不必建安、黄初也;元和以后有诗,不必神龙、开元也,北宋有诗,不必李、杜、高、岑也。”(《蚕尾集》七)这是他从格律而转变到才调的主张。然而时风众势,原自捉摸不定,扶得东来西又倒,所以他再说此种主张所生的影响:“二十年来海内贤知之流,矫枉过正,或乃欲祖宋而祧唐,至于汉魏乐府古选之遗音,荡然无复存者。江河日下,滔滔不返,有识者惧焉。”他原不是反对汉、魏、盛唐,他只是为一般规抚汉、魏、盛唐者下一针砭;而一般人不知此意,又以向之规扶汉、魏、盛者规抚两宋,这简直谈不到透彻之悟,即所谓第一义之悟而无之了。这里是渔洋的意思!袁枚之论渔洋诗云:“清才未合长依傍,雅调如何可诋娸”,所谓清才,所谓雅调,颇能得渔洋诗一部分的真相。渔洋此种论诗主张之转变,也可说是以清才救一般人宗唐之弊,以雅调救一般人学宋之弊。施闰章于《渔洋续诗集序》中也说明此意。他说:“阮亭盖疾夫肤附唐人者了无生气,故间有取于子瞻,而其所为《蜀道》诸诗,非宋调也。诗有仙气者,太白而下,惟子瞻能之,其体制正不相袭。学《五经》《左国》秦汉者,始能为唐宋八家;学三百篇汉魏八代者,始能为三唐,学三唐而能自竖立者,始可以读宋元:未易为拘墟鲜见者道也。”所以渔洋之有取于宋元,不过博其旨趣,至其所作,依旧不违于唐音。昧者不察,望风而靡,又相率提倡宋诗,以为清新。雅调沦亡,如何不使“有识者惧焉”。“新灵浸以佶屈”,即因着力为之,矜才使气,愈变愈怪,亦愈变而愈俗。所以他以为学宋人诗而从其支流余裔,未能追其祖之自出,以悟其以俗为雅以旧为新之妙理,则亦未得为宋诗之哲嗣也。(见金居敬《渔洋续诗集序》引先生言)这是他对于宋诗的态度,所以他的诗不会落于宋格。
    不仅如此,他正因恐怕人家落于宋格,所以标举平淡之旨。《鬲津草堂诗集序》中再说:“昔司空表圣作《诗品》凡二十四,有谓冲淡者曰,遇之匪深,即之愈稀;有谓自然者曰,俯拾即是,不取诸邻;有谓清奇者曰,神出古异,淡不可收:是三者。之最上。”以此论诗,当然不会张皇谲诡而滔滔不返,当然更不会雷同挦扯以生吞少剥为能事。后人对于渔洋诗之认识,对于神韵说之认识,全着眼在这一点,而各种误会,却也正从这一点生出。
    随园诗云:“清才未合长依傍,雅调如何可诋娸。我奉渔洋如貌执,不相菲薄不相师。”又《仿元遗山论诗》三十八首之一云:“不相菲薄不相师,公道持论我最知,一代正宗才力薄,望溪文集阮亭诗。”上文我们引及袁诗的时候,便说他仅得渔洋诗一部分的真相,即因随园对于渔洋的认识,恐怕也近于耳食,只知其晚年所造的平淡之境,而不曾理会到渔洋诗之全部。林昌彝说得好:“阮亭诗用力最深,诸体多入汉、魏、唐、宋、金、元人之室;七绝情韵深婉,在刘宾客、李庶子之间。其丰神之蕴藉,神味之渊永,不得谓之薄,所病者微多妆饰耳。若谓阮亭诗不喜纵横驰骤者为之薄,阮亭岂不能纵横驰骤乎?简斋之论,阮亭有所不受。”(《射鹰楼诗话》七)阮亭正不欲为宋诗之纵横弛骤,所以“以大音希声药淫哇锢习”,谓为才薄,岂得为当!
    论到此,觉得渔洋之主张宋诗,似乎有些矛盾了。汪懋麟与徐乾学的争论,也即为这似乎矛盾的问题。但是假使知道上文所述他对宋诗的态度,那么,他之主张宋诗原不足为奇。渔洋之《跋陈说岩太宰丁丑诗卷》云:“自昔称诗者尚雄浑则鲜风调,擅神韵则乏豪健,二者交讥。”(《蚕尾续文》二十)
    神韵也,风调也,二而一,一而二者也。他便想于神韵风之中,内含雄浑豪健之力,于雄浑豪健之中,别具神韵风调之致。这才是他理想的诗境,这才是所谓神韵的标准。清利流为空疏,恐怕又是一般误解神韵,只以半吞半吐为超超元著者流所最易犯的弊病。渔洋所谓神韵,原不是如此。现在可即以渔洋自己所说的话为证。他于《芝廛集序》中说:
   
芝廛先刻其诗若干卷,既成,自江南寓书命给事君属予为序。予抗尘走俗,且多幽忧之疾,久之,未有以报也。一日,秋雨中,给事自携所作杂画八帧过予。因极论画理,久之,大略以为画家自董、巨以来,谓之南宗,亦如禅教之有南宗云。得其传者,元人四家,而倪黄为之冠。明二百七十年,擅名者唐、沈诸人称具体,而董尚书为之冠,非是则旁门魔外而已。又曰:凡为画者,始贵能入,继贵能出,要以沈着痛快为极致。予难之曰:吾子于元推云林于明推文敏,彼二家者画家所谓逸品也,所云沈着痛快者安在?给事笑曰:否,否,见以为古澹间远,而中实沈着痛快,此非流俗所能知也。
    予闻给事之论,嗒然而思,涣然而兴,谓之曰:子之论画也至矣。虽然,非独画也,古今风骚流别之道,固不越此。请因子言而引伸之可乎?唐宋以还,自右丞以逮华原、营邱、洪谷、河阳之流,其诗之陶、谢、沈、宋、射洪、李、杜乎?董、巨,其开元之王、孟、高、岑乎?降而倪、黄四家,以逮近世董尚书,其大历元和乎?非是则旁出,其诗家之有嫡子正宗乎?入之出之,其诗家之舍筏登岸乎?沈着痛快,非惟李、杜、昌黎有之,乃陶、谢、王、孟而下莫不有之,论画也;而通于诗,诗也而几于道矣。子之家先生,方属予论次其诗,请即以此言为之序,不亦可乎?(《蚕尾集》七)
    这样,所以渔洋之有取于少陵,乃至有取昌黎子瞻,于其标举王、孟之旨初不冲突。人家以其标举神韵,宗主王孟,便以为神韵说是这般简单,渔洋诗亦这般单调,有大误。陆嘉淑之《序渔洋续诗集》云:“今操觚之家好言少陵者,以先生为原本拾遗;言二谢、王、韦者又以为康乐、宣城、右丞、左司;其欲为昌黎、长庆及有宋诸家者则又以为退之、乐天、坡谷复出;而先生之诗其为先生者自在也。”可知渔洋之诗在当时人原还知道他是多方面的。诗非一家之诗,论亦非一端之论。所谓“神韵得而风格、才调、法律三者悉法诸此矣”,也可作如是观。
    最后,才可论到渔洋所谓神韵之说。
    翁方纲之论神韵,与王渔洋之全同,然而他说:“神韵彻上彻下,无所不该,其谓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其谓镜花水月,空中之象,亦皆即此神韵之正旨也,非堕入空寂之谓也。其谓雅人深致,指出訏谟定命,远猷辰告二句以质之,即此神韵之正旨也,非所云理字不必深求之谓也。”(《复初斋文集》八,《神韵论》上)此文即举渔洋论诗之语以说明神韵彻上彻下,无所不该之义,便与一般人所见不同。翁氏之论渔洋之所谓神韵,固未必全合渔洋意思,然而他说:“渔洋变格调曰神韵,其实即格调耳。而不欲复言格调者,渔洋不敢议李、何之失,又惟恐后人以李、何之名归之,是以变而言神韵,则不比讲格调者之流弊矣。”(同上,《格调论》上)这也写一般人对于渔洋神韵说之认识,有些不同。一般人只以三昧兴象云云,为渔洋之所谓神韵,所以不免堕入空寂。翁氏在这主面原较一般人为高,不过翁氏却欲以肌理实之,又不免矫枉过正。
    我以为渔洋神韵之说确是有些空寂,不过我们说到神韵之说却不必堕于迷离恍惚之境,而且要看出渔洋所论并非全属空际缥渺之谈。神韵之说,渔洋还说得明白,覃溪却说得模糊。渔洋之讲神韵,并没有写成一篇系统的论文,然而随处触发,都见妙义,只须我们细心钩稽,自可理出系统。覃溪之论神韵,除零星散见者不计外,特地写了三篇《神韵论》。然而归结一句话,“在善学者自领之,本不必讲也”,则反而有些使人模糊了。
    神韵之说何以堕入空寂?则因(一)神韵只指出一种诗的境界,本是以前唯心论者玩弄名词的手法。《渔洋诗话》曾述施愚山语,称渔洋诗论“如华严楼阁弹指即现,又如仙人五城十二楼缥渺俱在天际”。而愚山自己之诗论则如“作室者瓴甓水石,须一一就平地筑起”。这个比喻也相当妙。神韵之说,只从一种诗的境界立论,当然与脚踏实地,从平地筑起者不同,那么堕入空寂也不足怪。(二)即就诗的境界立论,如所谓自然也,绮丽也,豪放也,典雅也,似乎还都有由入之途,独所谓神韵也者,真如东坡所谓:“道可致而不可求。”越处女之与勾践论剑术曰:“妾非受于人也,而忽自有之。”忽自有之,则正无由入之途。司马相如之答盛览曰:“赋家之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不可得而传,则思维路绝。云门禅师曰:“汝等不记己语,反记吾语,异日稗贩吾耶?”不用记人家的话,则又言语道断。而这数语偏偏是《渔洋诗话》中所称谓诗家三昧者。论诗到此,如何不堕入空寂。(三)何况建立在这种境界的诗论,如所谓作诗方法也,读诗方法也,又都重在语中无语,重在偶然欲书,重在须其自来,重在笔墨之外,重在不着一字,重在得意忘言,重在不可凑拍,重在兴会风神。这些方法,又都待于悟,都待于领会。逞才则为才蔽,说理则成理障,讲学问则易变砌,稍刻画便流于排比,欲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真是难之又难。这简直是指出一种标准而不是说明一种方法,无从捉摸,亦无从修养,论诗到此,又如何不堕入空寂!
    所以空寂不足为渔洋病,不足为神韵说之病。问题乃在如何说明此种建立在诗的境界上面的诗论。
    徐夤谓诗是儒中之禅,(见《雅道机要》)诗原不能与禅无关。禅义可以入诗,禅义可以论诗,禅义亦可以喻诗,这在以前讲沧浪诗论的时候,也已经说过。七子之格调说,是以禅喻诗,渔洋之神韵说,是以禅论诗,而有时也可以以禅义入诗。以禅喻诗,则诗是诗,而禅是禅,工夫还在诗上面。以禅论诗,则禅通诗,而诗通禅,工夫乃在悟上面。至以禅义入诗,则诗即禅,而禅即诗,神韵天然,不可凑拍,却没有可以加以工夫的余地。工夫在诗上面者,所以成为格调说,因为求之于绳墨之中;工夫不在诗上面者,所以成为神韵说,因为须求之于蹊径之外;格调与神韵之分别乃如此。
    因此,我们分别渔洋之神韵说,须知其有以禅义言诗者。如云:
    严沧浪以禅喻诗,余深契其说,而五言尤为近之。如王、裴《辋川绝句》、字字入禅。他如“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以及太白“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常建“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浩然“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刘昚虚“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通其解者,可语上乘。(《蚕尾续文》二,《昼溪西堂诗序》)
    唐人如王摩诘、孟浩然、刘昚虚、常建、王昌龄诸人之诗,皆可语禅。(《居易录》二十)
    类此之例,不能备举。本来渔洋幼年学诗,即从王、孟、常建、王昌龄、刘昚虚、韦应物、柳宗元数家入手,结习难忘,原不足怪。此种诗所以可以语禅者,即因唯心论者神经质地疑神疑鬼,似乎觉其语中无语,觉其在笔墨之外而不知这些语句之妙,正在即景生情,善写眼前景色。《居易录》引《林间录》载洞山语云:“语中有语,名为死句,语中无语,名为活句。”自谓此即选《唐贤三昧集》之旨。《香祖笔记》又引王楙《野客丛书》所称“《史记》如郭忠如画,天外数峰,略有笔墨,然而使人见而心服者,在笔墨之外也”(卷六),以为此语得诗文三昧,即司空表圣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之意。根据此种见解,所以渔洋论诗,重逸品而不重神品。
    神品还可于绳墨中求之,只须能化,便是入神。逸品则只能求之于蹊径之外,稗贩旧语,根本不成。这也是渔洋诗论所以觉得空寂的原因。其实,神品是纯艺术论者的讲法,逸品是唯心论者的讲法。渔洋论诗正因兼此二者,而更偏重在唯心的方面,所以会使人不可捉摸。我们只须看王船山的论诗,一样讲情景融洽,一样讲咫尺有万里之势,也很有些近于神韵之说,但是何曾象渔洋这般讲得迷离恍惚。这即因王船山的思想有唯物论的观点,而王渔洋的论调全是唯心论的话语。所以一个讲得中肯,而一个则越讲越糊涂。
    现在,我们姑且仍用王渔洋的话来说明他的神韵说。
    渔洋论诗既重在逸品,那么如何做到这逸品呢?他认为:此中有性分焉,有兴会焉,又是使人无可着力之处。刘公<甬戈>《与渔洋书》称,尝与同人言:读同时他人作,自觉去之愈远,正如仙人啸树,其异在神骨之间;又如天女微妙,偶然动步,皆中音舞之节:当使千古后谓我为知言。这正是就性分说的。《池北偶谈》中引宋时吴中孚绝句:“白发伤春又一年,闲将心事卜金钱。梨花落尽东风软,商略平生到杜鹃。”(卷十七)谓此诗竟使当时能成诵九经注疏的糜先生无从效颦。这即所谓“诗有别才非关学”之说。
    有了性分,还须伫兴。《渔洋诗话》中引萧子显:“有来斯应,每不能已,须其自来,不以力构”,及王士源序孟浩然诗“每有制作伫兴而就”诸语,以为“生平服膺此言,故未尝为人强作,亦不耐为和韵诗也”。不强作,不和韵,在随园说来,是求诗之真;在渔洋说来,便是伫诗之兴。所以他以为兴来便作,意尽便止,而当兴会神到之时,雪与芭蕉不妨合绘,地名之寥远不相属者,亦不妨连缀,所谓“古人诗只取兴会超妙,不拟后人章句但作记里鼓也”。(《渔洋诗话》上)这即所谓“诗有别趣非关理”之说。而所谓别才别趣,都是无可致力的。
    这些都是与性灵相近而终究不近的地方。我在旧作《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之神气说》一文中说过:“若于此种消息参得透彻,则知袁枚性灵之说,盖亦即从渔洋神韵说一转变而来者。”实则岂但如此。性灵之说,袁中郎诸人早已说过,而中郎论诗亦颇杂禅义,那么简直可说神韵之说,原是从性灵说转变得来的。假使说七子之诗论为正,则公安之诗论为反,而渔洋之诗论为合。因此,知覃溪谓神韵为格律说之转变,犹不过得其一端。“神韵得,而风格、才调、法律三者悉举诸此矣”,也可作如是观。
    这些富有禅义的诗,在作的方面,性分兴会,既都难力构,于是在诗的方面,亦尚领会,而不宜执着。他说:“古人诗画只取兴会神到,若刻舟缘木求之,失其指矣。”(《池北偶谈》十八,《王右丞诗》条)作诗之法,须其自来,读诗之法,又重神会。这是他所以赞同沧浪“空中之音,相中之色”以及“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诸语的理由。然而这样说,不使读者仍有空寂之感吗?那真没法。我们要用王渔洋的话语来说明这些问题确是比较困难的。无已,我们只能再说明为什么必须这样说得不着边际的理由。我们知道他所以说盛唐人诗往往入禅,即因可以一言契道的关系。可以一言契道,然而所说的却不是道。所说的虽不是道,而可以一言契道,所以为无迹可求,所以如镜中之象、水中之月,可以领会而不可执着。这是所谓语中无语,这是所谓在笔墨之外。要是不然,如寒山诗之“泯时万象无痕迹,舒处周流遍天下”,所能说出的是什么?如邵康节诗之“诗扬心造化,笔发性园林”,所能扬所能发的又是什么?他们果能把造化天机具体地表现出来吗?康节虽说:“天且不言人代之”,实则他何尝代来!在康节,或者确有他自得之处,但是他何曾举以示人。他只是嚷嚷而已,造化天机,几曾在他的笔端露出!因为这是所谓“语中有语,名为死句”。唐人诗之可以语禅者,正不如此。诗人所言本不曾拖泥带水,杂以禅义,不过于情景融洽之中,妙造自然,读者却不妨因此一言契道。这正是优游不迫一类诗之入神的境界,何尝特特注意在空寂。作者有意求之,“学我者死”,斯成笨伯;读者有意求之,疑神疑鬼,遂见空寂。这样说,非空寂不足以说明神韵,空寂又何足为渔洋病。
    以上是就其以禅义言诗一点而言。我们须知渔洋之神韵说更有以禅理论诗者。以禅理论诗,只以诗禅有相通之处,诗句却不必入禅,不必带禅义。固然说话不能这般仔细,这般呆板;以禅义言诗与以禅理论诗,也不能有多大分别。不过照这样分别以后比较便于说明。渔洋所说,如:
    舍筏登岸,禅家以为悟境,诗家以为化境,诗禅一致,等无差别。大复《与空同书》引此,正自言其所得耳。顾东桥以为英雄欺人,误矣。岂东桥未能到此境地,故疑之耶?(《香祖笔记》八)
    这便是以禅理论诗的地方。禅家行脚名山,遍访大师,求善智识,也是从工夫上来;一旦顿悟,得到自己应付生死的智慧,便是舍筏登岸,而工夫便成为陈迹。悟境化境原无二致,所以可以相提并论。到此地步,无工可言,无法可言,浑成天然,色相俱全,才是渔洋理想的诗境。何大复告空同以舍筏登岸,而李空同亦病昌穀诗之蹊径未化,是七子于诗原重在化,与渔洋论诗并无分别。然而后人对这问题都觉得七子之诗未到化境,却不用不化来讥议渔洋,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则以(一)七子所宗是沧浪所谓第一义之悟。由第一义之悟言,所以李空同有宗汉、魏、盛唐之说,所以李沧溟有唐无五言古之说,他们先悬了高格以论诗,于是知其正而不知其变,取径既狭,如何能化!王渔洋便不是如此,兼取宋元以博其趣,“波澜愈阔,格律愈精,变化愈极其致”,(见陆嘉淑《渔洋续诗集序》)所以不蹈七子覆辙。(二)渔洋所宗,是沧浪所谓透彻之悟。由透彻之悟言,故以色相俱空,无迹可求者为极致,而诗格遂近于王孟。他知道神品难到,逸品易至,能使逸品入妙,自然也入神境。这便是所谓化。翁方纲谓“少陵供奉之诗,纵横出没不主故常;彼空同者,未能知其故也,然亦未尝不自以为纵横出没,不主故常也。”(《复初斋文集》八,《徐昌穀诗论》一)彼李何,李王这所以自以为化而终不能化者在是。看到此,知道昌穀之所以较为成功,知道渔洋之所以更为成功。
    这又是神韵说与格调相近而终究不近的地方。
    格调之说,是怎样起的呢?起于《沧浪诗话》之所谓气象。翁方纲之《格调论》上谓:“夫诗岂有不具格调者哉!《记》曰:‘变成方谓之音’,方者音之应节也,其节即格调也。又曰‘声成文谓之音’,文者音之成章也,其章即格调也,是故噍杀啴缓直廉和柔之别由此出焉。是则格调云者非一家所能概,非一时一代所能专也。”此话极是。可是明人所谓格调其意义并不如此。翁氏再说:“唐人之诗未有执汉、魏、六朝之诗以目为格调者,独至明李何辈乃泥执《文选》体以为汉魏六朝之格调也,泥执盛唐诸家以为唐格调焉。于是不求其端,不讯其末,惟格调之是泥,于是上下古今只有一格调,而无递变递承之格调矣”。(《复初斋文集》八)这即是明人泥于格调之失,也可谓误解格调之失。盖明人所谓格调,是合沧浪所谓第一义之悟与气象之说体会得来。重在第一义,所以只宗汉、魏、盛唐;重在气象,所以又于汉魏盛唐中看出他的格调。这是格调之说之所自起。
    格调之说重在气象,而神韵之说,更是建筑在气象上的。二者都是给人以朦胧的印象。于是翁方纲便以为“渔洋变格调曰神韵,其实即格调耳”,此则似是而非,不能不说其辨析之未细了。实则格调说所给人以朦胧的印象的是风格,神韵说所给人以朦胧的印象的是意境。读古人诗而得朦胧的印象这是格调;对景触情而得朦胧的印象,这是神韵。悬一风格而奔赴之,所以成为摹拟;悬一意境而奔赴之,则只有能到与否的问题,不会有能似与否的问题。这也是第一义之悟与透彻之悟的分别。
    论到此,我觉得翁方纲之论徐昌穀诗,颇足以说明其关系。他说:“夫李虽与徐同师古调,而李之魄力豪迈,恃其拔山扛鼎辟易万夫之气,欲举一世之雄才而掩蔽之;为徐子者乃偶拈一格具体古人,以少胜多,以静摄动,藉使同居蹈袭之名,而气体之超逸据其上矣。”(《徐昌穀诗论》一)这是徐昌穀所以胜李空同的地方。他再说:“迪功诗七古不如五古,七律不如五律,七古七律又不如七绝,盖能用短不能用长也。夫势短字少则可以自掩其凿痕,故蹈袭者弗病也,篇长则将何展接乎?是以凡能用短不能用长者,皆执一而废百者也。然而陶韦之短篇则真短篇也,岂其袭之云乎?由所病在袭,则短亦袭也。”(《徐昌穀诗论》二)这又是说同一蹈袭,也是昌穀较空同高明的地方。同一摹拟,而拈一格者胜,用短者胜,这是渔洋所以用清角之音易黄钟大吕之音的缘故。说神韵为格调,原不能谓为大错误,不过其间有个分别。我们以前说沧浪诗论是以神韵说的骨干而加上了一件格调说的外衣,那么,可以说渔洋诗论即使有同于格调的地方,也是以格调说的骨干加上了一件神韵说的外衣。这是渔洋较七子聪明的地方。
    何况渔洋诗还不出于模拟。不出于模拟,而用荆浩论山水所谓:“远人无目,远水无波,远山无皴”的方法,给人以朦胧的印象,当然觉其味在酸咸之外,而与仅主格调者有别了。
    何况渔洋诗还不尽在于朦胧。朦胧,有时可以以短取胜,即所谓如郭忠恕画天外数峰,略有笔墨,意在笔墨之外者。这好似漫画,寥寥数笔,神态毕现,然而此中也有学问,也见本领。正如马方纲所谓:“陶韦这短篇则真短篇也。”同样的性情,同样的用短,同样的欲以朦胧见长,然而学问根柢既有差别,工力等第又有区分,所以后人之追迹渔洋者,不免有枯寂之感了。
    这是所谓以禅理论诗。
    兼此二义而渔洋神韵之说始全;兼此二义而渔洋前后提倡神韵之旨亦显。


 

陈石遗先生谈艺录

$
0
0

(民国)黄曾樾 辑


序 林庚白

岁辛亥,余年十六,方读书京师大学,始识石遗先生。越十有五年,纳交於黄子荫亭。荫亭新自海外归。时相过从。出示所作诗古文辞,类渊雅,跻於作者之林。因为言石遗先生於商量旧学,雅极殷拳。荫亭亦既饫闻先生名,深以得及先生之门为可乐。如是者又三年,荫亭与余邂逅南都,则知其有石遗先生《谈艺录》之作。问序於余。余受而读之。其於诗古文辞,凡所论列,皆鞭入,能抉其奥,不作一肤浅语。而臧否选体诗、桐城派古文,以暨近人樊山、伯严诗各则,与余所见,几合符节。独谓刘后村诗仅工七言绝句,似未知后村之真者。后村诗无一体不工,盖出入於杜、韩、苏、黄、东野、临川间,淹有诸家之长。其尤胜处,在写实甚美。以此法作诗,庶几近数十年以来之中国,可一一於诗歌表而出之。今之语体诗,瞠手后矣。不谂先生以为何如?《谈艺录》文笔隽永,叙述简洁,读之如饮龙井茗,清芬沁人心脾。有志於旧文艺者,人手一编,余知其於诗古文辞入门之途径,必有护也。信惟荫亭足以传先锋一,亦惟先生之孳孳於商量旧学若此其笃。余别先生九年,睹此编,犹恍然置身於便坐雅谈时。噫!先生远矣。民国十九年八月众难林庚白序於秣陵


吾闽文教之开,较中土为晚。隋唐间始有诗人,迨唐末五代,秦系、韩偓、崔道融之伦,流寓入闽,诗教乃盛。自宋而益昌,杨徽之、杨亿、刘子翚、朱熹、萧德藻、徐玑、刘克庄、严羽、谢翱诸人,后先蔚起,各成派别。朱明一代,闽中十子、郑善夫、高、传、二谢、二徐、曹学佺虽迭以诗鸣,然皆不出明人貌以汉魏、盛唐之习。沿至胜清道咸之间,和侍郎、祁相国、以杜、韩、白、苏倡於京师,为世宗仰,而八闽诗人尚株守其乡先辈,摹仿成法。同光而还,郑海藏、陈听水、陈木菴三先生出,以宛陵、半山、东坡、放翁、诚斋诸大家为宗,同时江右陈散原先生力祖山谷。於是数百年来之为诗者,始一亦其窠臼。大抵以清新真挚为主,海内推为“同光派”。而吾师陈石遗先生则不唐,不宋,不汉魏,不六朝;亦唐,亦宋,亦汉魏,亦六朝。《三百篇》为体,经史诸子百家为用。其著《诗话》,编《诗钞》,鼓吹之力,盖自有说诗、选诗以来,得未曾有焉。先生以名世之才,蕴经世之学,壮岁橐笔,为刘壮肃、张文襄诸公上客。所为擘画措施,胥关民生国计。顾世独以朴学辞章重先生,岂知此殆先生流落人间者泰山一毫芒耳。其以宛陵、半山、东坡、诚斋况先生之诗者,自皮相矣。然自先生出,而朋从气类相感召,讲坛著述所提倡,实有左右中原文献之功,不特移易闽中宿习,开闽派之新声。而胜清一代主持诗教如王文简之亻堇亻票神韵、沈文悫之专主温柔敦厚者,先生殆有过之。尝闻先生论吾闽僻处海澨,而《禹贡》三江,南江发源长汀;汉代五岳,霍山实在宁德;大海则东控日本;三十六洞天,第一、第十六皆在福建。然则山川灵淑清明之气,蕴千百年而后钟於先生者,岂独幔亭屴崱已邪!信哉诗人之杰,为今日诗教剥复时之山斗矣。曾樾幸生乡国,自有知识,则知景仰先生,窃揆梼昧,不敢自致於门墙。丁卯孟冬初弦,由董仲纯丈介谒先生於文儒坊三官堂之匹园,呈诗文为贽。师年七十有二,精神矍铄,长身颁白,貌清癯,望之如六十岁人。谈论精采焕发,娓娓无倦容,乐育之意,晬面盎背。嗣后每遇休沐,常随杖履。其说诗旨趣,大抵散见於所著书中。有所请益,必为畅言。退而录之,以备遗忘。随闻随记,无有汇次,名曰《谈艺录》,纪实也。昔桐城姚惜抱先生为文章,私淑其乡方侍郎,而以未得及身亲炙为憾。曾樾何幸,得及大贤之门,而荷其拂拭,把笔记录名言谠论,盖不胜玷辱师门之忄瞿云。丁卯季冬黄曾樾。

(正文)

师云:诗之为道,足以怡养天机,作者固宜求工,然过事苦吟,未免自录苦恼。盖作诗不徒於诗上讨生活,学问足,虽求工,亦不至於苦也。俞恪士自卸疆提学使任回京,尝言此后当不复作诗,某诗功恐亦止於是。每一诗成,刻画景物,非无逼肖处,然几病怔忡矣。俞先生西行后诗大异於昔,惟不久竟下世。

求诗文於诗文中,末矣。必当深於经、史、百家,以厚其基。然尤必其人高妙,而后其诗能高妙。否则,虽工不到甚么地步去。

师云:生之诗文,可以成家。文学桐城,诗学选体,皆取法甚正。夫汉魏六朝诗岂不佳,但依样画胡芦,终落空套。作诗当求真是自己语。中晚唐以逮宋人,力去空套。宋诗中如杨诚斋,非亻堇笔透纸背也。言时摺其衣襟,既向摺,又反而向表摺。因指示曰:他人诗只一摺,不过一曲折而已,诚斋则至少两曲折。他人一折向左,再摺又向左,诚斋则一折向左,再折向左,三折总而向右矣。生看《诚斋集》,当於此等处求之。

师云:学文字,当取资大家。小名家佳处有限,看一遍可也。唐之杜、韩、白,宋之苏,此四家集,可取资者十五六至十七八。杜则人知其好矣。世尊韩文为文章泰斗,而韩诗之工,实在文上。白诗号称老妪能解,皆非白之佳者,其佳境颇非前人所有。韩白二家,皆能於李杜外另境界,皆人杰也。苏得於天者甚优,其运典之灵后确切,黄陈二家亦能及。双井固佳,然实无若何深远高妙处。此外则放翁、诚斋耳。陆取其七律、七绝,杨取其七绝、五七古。清初诗人,王、朱外,足观者少。嘉、道间和恩泽、祁隽藻尚有取焉。

师云:清初诗人,吴梅村固是大家,然即其擅长之七古论,只能备一格,作诗史观。后人无彼之题,即不必作彼之计。还是朱、王可喜处多。大抵渔洋七言多佳者,七绝尤佳。五古则优孟王孟耳。

师云:渔洋虽喜用典,而用得恰好处,簇簇生新,盖以少许胜人多许也。梅村则近於堆垛。

师云:王湘绮除《湘军志》外,诗文皆无可取。诗除一二可备他日史乘资料外,馀皆落套。散文尤恶劣,不可读。至用“泥金”、“捷报”等字,岂不令人齿冷。马通伯文时有佳者,但於桐城规则外,不敢一步放手行。陈散原文胜於诗,姚叔节诗胜於文。郑海藏诗实有动人处,近作渐就枯窘,或身世使然。然果是大手笔,不怕无诗作也。

师云:朱梅崖文在王遵严上,高雨农次之,张怡亭、李古山又次之。

师云:《湘军志》诚是佳构,善学《史记》、《通鉴》。其多微辞,尤冷隽可喜。湘绮楼他文不称是,莫明其故。郑海藏诗,一首往往有一二韵极佳者,其馀多趁笔。

师云:曾文正以声调铿锵捄桐城之短,然其文不及方、姚处,则尚不能避俗耳。如其生平得意之作《金陵昭忠祠记》,声调美矣,而篇终处殊未免俗。论胜朝文,终当以方称首。姚、梅二郎中,未知鹿死谁手。

师云:所谓高调者,音调响亮之谓也,如杜之“风急天高”是矣。《散原精舍诗》则正与此相反。

师云:白诗之妙,实能於杜韩外扩充境界。宋诗十之七八从《长庆集》中来,然皆能以不平变化其平处。

师云:近体诗当常作,方能进步。即大家亦要常作,否则生涩。欲妥帖,煞费安排矣。

师云:《散原精舍诗》专事生涩,盖欲免俗、免熟,其用心苦矣。

师云:作七律,第三联可脱开前半截,另出新意,不必死承前半首作下。专守起承转合格调者,作试帖诗之馀毒也。陈太传尚未免此,彼亦自知。至此联作法,则当视前联用意而力求与之异。如前联大,则此联小,馀可类推。例如老杜之“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大矣,而下联则小。

师云:七古当以杜、韩、苏为正则。三家一韵到底者居多,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山谷七古,读之令人不舒畅。

师云:吾闽文学,从古不后人。如吴才老之首疑伪《古文尚书》、首言《毛诗》古音,袁机仲之首创纪事本末,曾慥之首创丛书,柳耆卿之於词道创长调,皆是。若蔡君谟之於字,萧东夫、徐灵渊之於诗,不过分占一席耳。

师云:刻书有雅俗之分,不可不辨。字体处,凡行数与字数,皆当知之。明人刻八股文,及清人刻朱卷,皆是每版九行,每行二十五字。凡佳本古椠,多十一行、古三行。十行者已少,九行则俗本耳。字数以二十一、二为宜。

师云:樊山与实甫虽均以诗豪,顷刻成诗,年月成集,各以万首计。然樊则自幼至老,始终一格;易则时时更变,诗各一格,集各一调。林谦宣云:易以活字版自随,一有诗,百十首即印成集,遍赠朋友。

师云:樊榭诗五古、七绝为上,七律次之,五律又次之,七古为下。

师云:黄莘田七绝虽守唐音,而颇多佳作足讽咏者,调虽旧而命意新也。

师云:《红楼梦》一书,真是千古奇构。全部痛诋满清,而以一代文纲之密,无如之何。盖他小说皆以一人影射一人,故易被窥破;《红楼梦》则或以一个影射数人,或以数人影射一人,天花乱坠,使人迷於所往。近三十年,始有窥破一二者;蔡鹤卿《索隐》,可谓窥见全豹矣。

师云:世之崇奉半山者,苏戡倡之也。半山绝句,颇欲於唐音外别立一帜,然甚佳者亦不多见。

师云:渔洋、樊榭两家均好用典,惟王则运用无痕,厉尚未免斧鉴之迹。王用鲜新典,厉用冷僻典。两家皆好摹拟,王竭力仿唐,厉则专意仿宋。就中渔洋七绝神韵悠扬,非樊榭所及;而樊榭七绝真实处,亦渔洋所无。王长於七古,厉七古殊卑下。但厉之五古远在王上,渔洋五古纯是假王孟,殊不足观。厉七律虽未免於织巧,然有幽秀之致;王七律间有一、二佳构,然往往有欠通者。五律则小名家耳。均非所长也。总之渔洋尚是大家吐属,樊榭则小名家耳。亦由二人身世不同使然也。

师云:《两当轩诗》精警处,非渔洋、樊榭所及,但不能自成一家。

师云:樊榭文学钱牧斋。虞山文本萎苶,学之者每况愈下矣。

师云:虞山诗工甚深,晚年尤寝馈於苏、陆二家。七古殊胜。《初学集》实在晚明诸家之上。

师云:梅村长篇虽学初唐四杰,而神理实《长庆集》,音节去四杰颇远。

师云:查初白七律善学香山,梅村则学剑南。

师云:樊山诗真所谓作诗矣,生平少山水登临之乐,而闭门索句,能成诗数千首;无歌舞酒色之娱,能成艳体诗千百首,亦奇矣。

师云:世未有终身藜藿而能辨膏腴之味、毕生韦布而知论锦绣之美者,钟记室嵘之诗,曾无片言只字流落人间,是其不工也无疑。以一不能诗之人,信口雌黄,岂足信哉!无怪乎其列渊明於中品,目孟德为下品也。

师云:张亨甫颇少佳处。其享名之盛,盖由友朋气谊之高,一因也;道咸之际,林清乱后,回、捻之匪继之,复有洪杨大劫,东南文物扫地矣。且其时朝廷专尚功利,宣宗毅然反其祖宗所为,不重儒术,故斯文衰敝,亨甫以诗鸣,名较易焉,二因也。自时厥后,祁、程、何、郑诸贤兴,亨甫之老守古法者黯然无色矣。

师云:陈恭甫谓张亨甫七古,自高青邱后无此作。青邱非七古上乘,恭甫优为之,亨甫尚未之及,惟《王郎曲》相近耳。

师云:吾闽古文家,朱梅崖外,允推高雨农先生澍然。其《抑快轩文》,得力於李习之者甚深。难者集中碑诸作,除《陈望坡尚书神道碑》等一、二篇外,其馀皆乡曲庸行,高先生能描写各肖其人而不雷同。惜其稿本数种,有八本者,有十二本、十六本者,全存陈太传处,尚未付梓以公同好也。

师云:文章与人品有莫大关系。当陈恭先生为《道光通志》总纂时,高雨农先生为分纂。陈没,高承其乏,任总纂。时某时中丞怂恿劣衿,痛诋恭甫所纂。高先生寓书当道,力为驳斥,至辞馆不就。其行谊可饮矣。其书洋洋数千言,可谓至文也。

师云:俞曲园亦算学者,惟治经专师高邮派,如改《考工记》之“钟乳面三十六”之“面”字为“而”字,与《虞书》“舜臣二十二人”之“二”字为“三字”字等,皆浅易可哂。

师云:几道学无师承,少半时文字尚多俗笔。厥后研究子部,且得力於外国名家文法,尽燮其往时滑易之病,所译书之佳者,首推原富。虽经济学不能胶柱鼓瑟,而《原富》之理永无可易。其次为《天演论》。诗尚少杰作,用典亦偶有错误。此亦当咎编集者之不审也。

师云:吴孟举诗诚佳。即以刻《宋诗钞》论,当举世鄙薄宋诗之时而有此特识,则其诗安得不高人一等?其湮没无闻者,以其友吕晚村之狱,人不敢称举之耳。

师云:张亨甫诗宗盛唐。尤以举太白自命,实不相似。而与黄仲则较絜短长,则犹 未能相伯仲。

师云:《秋江集》七绝佳者甚多,五古、七律亦不恶,七古逊耳。

师云:渔洋之名,虞山成之也。其选《感旧集》,以钱居首,宜也。然王所最心服者为竹垞,其前后赠朱七律二章,见《精华录》中,推挹至矣。

师云:畏庐有弟子某,刊其师论文,中有大谬误处。是尊师反以暴其师之短也。吾贻书,使急挖改之。故为子孙者刊其祖父之著作,不择精粗美恶,惟求多多益善者,自谓孝子,实罪人也。(曾樾闻畏庐《与蔡鹤卿先生书》,所引“父母生子乃由一时之情欲”云云,谓为随园语。不知实孔文举之言,而随园袭之也。其见讥於蔡,蔡虽以擅长新文学著,而於旧学实淹赅。)

师云:北宋人肆力作七古,作五古未甚用功,故无佳构。惟陈简斋在北宋末,五古由王、孟、韦、柳来,而能自出机杼。

师云:元遗山以元魏之后,生近幽并,故於金感情倍深。又当金亡之时,故其发为诗歌,自具燕赵豪侠之气与诗人麦秀之思。其七言佳作甚多。题画诗能用古法,试以少陵题画诗经较之便知。今人作题画诗,如咏真山水、真花卉、真人物,则反易下语矣。

师云:桐城派文,苦束于其所谓义法,直如伊川之理学。惜抱则空灵骀荡,在诗似常建、刘眘虚。梅格言则力量当在惜抱上。张廉卿、吴挚父文嫌太枯。伯言则非独文佳,诗亦甚佳。

师云:作诗忌太熟字,如“山头”、“岭头”之类,必当避去,以山岭上头确似人头也。“山顶”、“岭顶”亦然。“江头”、“渡头”则不然,江之口、渡之旁,则不甚似人头矣。此等处消息甚微,“竹头抢地”,则反见语妙。

师云:古人名只一字,故《公羊》讥二名。汉以后始渐有二名,则书单字名於姓下者,不当中空一字。世人往往中空一字,一似名必当二字者,故特空一字,以存其位。此大误也。

师云:刘后村诗诚佳,然以阿附韩氏,士林鄙之。且其诗只工绝句,所以终不能与尤、萧、范、陆颉颃也。

(按是册为丁卯冬从先生学诗时,将所闻於函丈者,随时记录之。其已是於先生著作者,均不记。自戊辰后,所记尚多,容后续印。十九年七月曾樾识。)

转自 遗韵斋

 

死亡·生命(冬季湖边的拍摄)

$
0
0
1月17日,雪中桦来到湖边拍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路旁的杂草中一只死去的喜鹊。一般拍一边感伤。接着就是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的水禽,它们又开始一天的觅食和戏耍。大自然中,死亡和生命就是如此这般平凡地紧密相连。



















 

宜春台古诗选(上)

$
0
0
    宜春台古迹位于江西省宜春市。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29年),宜春侯刘成于城中及周围立五台,其中最胜者为宜春台,植桃李万株,供人登览。宜春台“圜璒之傍崛起数百尺”,历代诗人吟咏甚夥。清光绪三十年(1904)欧阳祁作50字长联一对于台,咏诗写景。民国21年(1932年)辟为宜春公园,50年代初期改称人民公园,后改为春台公园以下诗歌为雪中桦辑于网上。



第一部分,唐宋

登宜春醉宿景星寺寄郑判官兼简空上人

李群玉

晓发碧水阳,螟宿金山寺。
松风洒寒雨,淅沥醒馀醉。
夜中香积饭,蔬粒俱精异。
境寂灭尘愁,神高得诗思。
皎皎荥阳子,芳春富才义。
涨海豁心源,冰壶见门地。
碧霄有鸿序,未展联行翅。
但笑一尺绳,三年绊骐骥。
摧藏担簦客,郁抑胸襟事。
名业两未从,临风默舒气。
一身眇云岭,中夜空涕泗。
侧枕对孤灯,衾寒不成寐。
粮薪极桂玉,大道生榛刺。
耻息恶木阴,难书剑歌意。
扬鞭入莽苍,山驿凌烟翠。
越鸟日南飞,芳音愿相次。

1、本文录自清杜诏、杜庭珠编《中晚唐扣弹集》卷十。清至民国,袁州、宜春诸版府县旧志多录此诗。2、李群玉,字文山。唐澧州(今湖南澧县)人。性旷逸,赴举一上而止,唯以吟咏自适。大中八年(854),以裴休荐,授弘文馆校书郎。未几,乞假归,卒。其诗善写羁旅之情,有《李群玉集》。


栖霞阁

王钦若

水秀山灵萍实城,城中幽趣每关情。
安期几到寻棋侣,方朔真藏隐宦名。
春渍苔纹沿石塔,月含松韵杂吟声。
犹拘玉陛空怀想,须蹑虹梯先问程。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栖霞阁,宋祝穆《方舆胜览》记袁州名胜云:“栖霞阁在城内高真观。王定国诗:‘春渍苔纹沿石塔,月含韵杂琴声’。”明正德《袁州府志·寺观》载:“高真观,旧为长兴道院,在宜春台侧,有栖霞阁。”同书《宫室》又载:“栖霞阁,府城内高真观,宋建。有王钦若诗。”北宋刘嗣隆《题宜春台序》,记其登台见“庑廊之间,唯相国王钦若题诗一首在焉”。当即《栖霞阁》诗。2、王钦若,字定国。宋新喻人。淳化三年(992)进士。官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冀国公。卒于天圣三年(1025),年六十三,谥文穆。好神仙之类事,以深达道教自许,领校道书,凡增六百余卷。尝主修《册府元龟》。据明正德《袁州府志·坊巷》载,府治东三贤坊,以王钦若、许载、胡从义讲学于此而得名。该志《宫室》又载:州衙贪倅厅有红阴亭,王钦若为布衣时曾为之作记。清同治《袁州府志·金石》载:城内高真观有王钦若题栖霞阁额。

登宜春台

刘嗣隆

一簇亭台画亦难,公馀到此暂盘桓。
山多不似城中景,树密偏宜雨后看。
风送江声穿郡郭,日推云影下峰峦。
当时吏部曾游否,何事无文石上刊?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刘嗣隆,宋天圣初以职方员外郎出任抚州知州。其《题宜春台序》自叙于天圣二年(1024)由抚州移领袁州,而明正德《袁州府志·职官》则载其于天圣四年(1026)任袁州知州,天圣二年出知袁州者为郑诠。

送春

李觏

宜春台上送春归,泪滴金杯不自知。
懊恼黄莺解言语,飞来唯见落花枝。

[注释],1、本诗录自《李觏集》(中华书局版)。祖无择《龙学文集·唱和诗》亦录此诗,题作《送春绝句一首呈龙学》,题下有注:“时在袁州。”李觏在袁州是宋至和元年(1054)。李觏与祖无择于此时屡有唱酬,见附录。2、李觏,字泰伯。宋南城六十三都贤良里(其地后划入泸溪县,即今资溪县)人。庆历二年(1042)应制科试,有司失之。遂退而隐。倡立旴江书院。四方来学者数十百人。皇祐二年(1050)由范仲淹推荐授大学助教。嘉祐三年(1058)授通州海门县主簿,太学说书。嘉祐四年(1059)卒,年五十一。李觏是北宋著名学者,有《直讲先生文集》传世。学者称为“旴江先生”。至和元年(1054)曾讲学宜春,作有《袁州州学记》。

宜春台

李觏

谪官谁住小蓬莱,唯有宜春有古台。
千里待看毫末去,万家攒作画图来。
云中罗绮香风落,月底笙歌醉梦回。
莫怪江山苦相助,骚人没后得真才。

1、本诗录自《李觏集》(中华书局版)。明至民国宜春历代府县旧志多录其前四句。宋皇祐五年(1053)祖无择谪知袁州,极力兴学。是年八月二十三日至书李觏:“敝郡已作学,更三两月可成,当须坐邀长者来此,为后生倡导也。”事见《李觏集·外集·名公手书》。次年,李觏讲学袁州,作此诗与《送春》、《东湖》二诗,一并示于祖无择,祖有酬和。2、小蓬莱,唐元稹《以州宅夸于乐天》诗:“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住蓬莱。”“谪官”指祖无择。

送春长句呈泰伯先生

祖无择

昼日临风把酒卮,宜春台上送春归。
已看绿树愔愔静,犹有残花怗怗飞。
岁月任从随手过,功名未必与心违。
我缘客宦无常处,后会如今亦恐稀。

[注释]1、本诗录自《李觏集·外集》(中华书局版)。《龙学文集》此诗题下有注:“时在袁州。”泰伯先生,即李觏。2、祖无择,字择之。宋上蔡人。登进士第,历知南康军,入直集贤院。皇祐四年(1052)由广南东路提点徙荆湖北路提点,旋改广南东路转运使,皇祐五年(1053)谪知袁州。任内整修东湖,兴造学宫,建韩文公祠,深得州人赞许。入为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熙宁初,知通进银台司,因与王安石不合,谪忠正军节度副使,移知信阳军,卒。为人好义,笃于师友,工诗文。有《龙学文集》。袁人曾立祖龙图祠以祀之。

登宜春台

祖无择

异乡何处散幽怀,赖得城中百尺台。
还向天涯经岁住,那知春色为谁来。
雪消江上看梅发,风暖衡阳有雁回。
强拟登高聊赋咏,再三愧乏楚人才。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李觏集·外集》于此诗前附有:“无择启:前日承泰伯先生宠示新诗三首,谨依严韵奉和,幸赐采览”。按:“新诗三首”为《东湖》、《送春》及《宜春台》2、百尺台,即指宜春台。

九日登袁州宜春台

祖无择

落帽佳辰又到来,黄花烂漫为谁开。
已经多岁哀容改,更被无情急景催。
取次杯盘须尽醉,随宜歌管任频陪。
却惭未报君恩厚,空向山城养不才。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龙学文集·唱和诗》。(《四库全书》本)。按:祖无择于宋皇祐五年(1053)八月到袁就职,此篇及宋摅、罗诱和诗皆作于次年。2、落帽,晋孟嘉有才名,性嗜酒。为征西大将军桓温参军。九月九日桓温率宾僚游龙山,皆戎装。孟嘉醉中,风吹帽落而不觉,桓温令孙盛作文嘲之,孟嘉挥笔作答,其文甚美,四座叹服。后以“落帽”为重阳登高之典故。


九日郡守祖公招郡庠职事同登宜春台兼赋诗·奉和一首

宋摅

登高佳节喜重来,会客依随五马开。
帽落秋风随意适,杯迎露菊趁时催。
东篱幸有主人席,绛帐那逢上客陪。
欲报君恩话归去,不妨尊酒论文才。

[注释]1、本诗录自《龙学文集·唱和诗》。(《四库全书》本)。原诗无题,附在祖无择《九日登袁州宜春台》之后,此题系编者所加。2、宋摅,北宋人。乡贡进士。直学。

九日郡守祖公招郡庠职事同登宜春台兼赋诗·奉和一首

罗诱

九日经年一再来,不妨吏隐遣怀开。
时丰讼少欣多暇,秋晚黄花尽任催。
幸遇登高贤燕乐,许容落帽遍追陪。
预悉诏入三公去,芹泮谁思乐育才。

1、本诗录自《龙学文集·唱和诗》(《四库全书》本)。原诗无题,附在祖无择《九日登袁州宜春台》之后。此题系编者所加。2、罗诱,北宋宜春人。乡贡进士。教谕。曾编著《宜春传信录》。

登宜春台

汤莘老

草径无边绿,江空见底清。
遥峰横晚色,古木自秋声。
客舍孤云远,乡心一雁鸣。
凭高寄吴楚,倚杖独含情。

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汤莘老,生平不详。明正德《袁州府志·艺文》将其诗列入祖无择诗后,似为宋代人。另,宋代有诗人曰汤莘叟,字起莘。宁化人。绍兴进士。少好吟咏,官终饶州推官。是否同一人,俟考。

宜春台

孙觌

闻说宜春好,层台试一登。
陇泉悲瑟瑟,松雪见层层。
孤绝烟中寺,微茫树下僧。
诗章传写妙,不数画师能。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孙觌,字仲益,别号鸿庆居士。宋晋陵人。大观三年(1109)进士。官翰林学士,历吏部、户部尚书,知秀州、温州、临安诸郡,尝因罪斥提举鸿庆宫。后归隐太湖滨西徐里。孝宗时洪迈修国史,命觌编类蔡京、王黹等事,颇多曲笔。为文工四六,有《鸿庆居士集》。

宜春台

李原吉

五台风物遍曾观,独爱宜春瑞霭间。
尘外镇闲清玉宇,城中孤起小蓬山。
千屏画展浓岚绕,一带长拖秀水环。
醉眼几回堪极望,栏杆凭暖未曾还。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李原吉,生平俟考。清同治《袁州府志·艺文》注其为宋代人。


第二部分,元代


宜春台晚眺

虞集

长沙王子旧层台,古佛神龙宝殿开。
秋水绕渠三峡涨,春云垂雨大沩来。
万家香火氤氲合,四面峰峦紫翠堆。
最忆老藤阴覆地,空中几见异僧回。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虞集,字伯生,号道园,世称邵庵先生。元江西崇仁人,祖籍四川仁寿。大德初,荐授大都路儒学教授。历国子助教,集贤修撰,官翰林学士兼国子祭酒,拜奎章阁侍书学士,任《经世大典》总裁。至顺间,告病归乡。卒于至正八年(1348),年七十七,谥文靖。诗文素负盛名,为“元诗四大家”之首,“儒林四杰”之一,有《道园学古录》。晚年曾数次往来于宜春、万载等地,作有诗文多篇。


和虞学士登宜春台

郭钰

万家平地拥高台,窗户层层近日开。
鹤致琼花迎帝子,龙持贝叶礼如来。
云依老树秋如画,峡束飞涛雪作堆。
惆怅当年歌舞地,碧桃开落几千回。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郭钰,字彦章。江西吉水人。元末遭乱,隐居不仕。明初以茂才征,托病不就。年逾六十,竟以贫死。为诗多战乱愁苦之辞,且言之有据,具有史料价值。有《静思集》。


袁州谒韩祠已宜春台晚眺

范梈

乘月泛修陼,凌晨访崇台。
层甍匝地起,叠观凌云开。
时须炎夏首,斗柄从南回。
四周翠巘出,六合清风来。
王明犹日月,宪令若风雷。
惠泽绿郊树,陈踪苍涧苔。
鼓钟代寂寞,轮轸路徘徊。
闻兹守郡者,百鸟见孤凤。
自昔何雄哉,众星严三台。
吏负钧石寄,法已毫分该。
云胡答临眺,远辑谢英才。

1、本文录自《四部丛刊初稿·范德机诗集》。2、范梈,字亨父,又字德机,人称“文白先生”。元临江路清江县(今樟树人)。幼孤贫。年36,游京师,中丞董士选延入家塾。后为翰林编修,擢海南海北道廉访司照磨,转江西湖东,改福建闽海道知事。所至兴学教民,雪理冤滞。因病辞官归故里,徙家新喻百丈山。天历二年(1329)授湖南岭北道廉访司经历,辞不赴。次年十月病故,享年59岁。梈持身廉正,不徇私情。前辈学者吴澄誉他为“特立独行之士”。耽诗工文,用力精深,与虞集、杨载、揭傒斯齐名,人称元诗四大家。有集12卷,已佚。后人编其诗为《范德机诗集》7卷,行于世。

题宜春台

何理问

山外青山楼外楼,楚云迢递暮天秋。
千年彩凤鸣高阜,一道长虹锁碧流。
举目但知千里阔,凭栏不管古今愁。
三山缥缈成陈迹,我亦飘然赋远游。
1、本文录自《四库全书》本《元风雅》前集卷三。此书为元诗总集,共24卷,前集12卷,傅习编;后集12卷,孙存吾编。全书编成于元至元二年(1336)。由于是元人选元诗,故对入选诗人,往往于姓氏下称其字号或官衔,不称本名,以示尊重。集中除对少数诗人简注其字里外,其余诗人概付阙如,致使部分作者仅得以其诗传世,很难考定其平生,本诗作者即系如此。2、何理问,理问,官名。据《元史·百官志》第四十一上,元代各行中书省下设理问所,理问二员,正四品;副理问二员,从五品。掌勘核刑名诉讼。本诗作者姓何,理问当是其官职,名佚。






第三部分,明代

宜春台

刘琬

城内巍巍有此台,几回登览壮怀开。
仰攀蟾窟天盈尺,俯瞰袁江水一杯。
四季生春荣品汇,五行丽土逼公台。
翻思昔日谈经处,赢得浮名尚在哉。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刘琬,字德资,号仰峰。明宜春南隅人。成化十四年(1478)进士。历松阳、上海知县,升松江知府。官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约于正德八年(1513)致仕家居。卒嘉靖八年(1529),年八十五。琬祖父原为安福高氏子,过继于宜春刘氏。嘉靖元年(1522),琬子刘祉以父意疏于朝,请复姓高。故旧志或记刘琬为“高琬”。

韩文公祠

刘琬

刺袁名宦首书公,遗庙穹碑著懋功。
不独此邦人仰止,泰山北斗古今同。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韩文公祠,韩愈曾于唐元和十五年(820)任袁州刺史,有德政。宋皇祐五年(1053),知州祖无择始立韩文公祠以祀之,其址在府学讲堂西。元末毁于兵,明正统十四年(1449),巡抚都御史韩雍行部至袁,命知府姚文移建于宜春台右。其址在今宜春台东南侧宜春市四中校园内。2、穹碑,顶为弧形的碑。懋功,大而美的功绩。

宜春台

张凤

高出袁城百万家,巍峨楼殿锁烟霞。
荆湘西望山来尽,吴越东看水去赊。
朝暮钟声应有节,春秋祀典永无涯。
不因云外青山隔,定见三山与九华。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张凤,字应时。明宜春人。成化十三年(1477)举人,十七年(1481)进士。历江浦、长乐、内黄、新城知县。升太平府同知,降沂州知州。弘治十五年(1502),升云南知府。累官广西参政,掌思恩军民府事,南京太仆少卿,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兼理河道。致仕,卒于家。

韩文公祠

张凤

公在袁州几许时,赎民为隶政声驰。
五台三峡多形胜,何事公无一句诗?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公在句,韩愈由潮州量移袁州刺史,于唐元和十五年(820)二月八日到任。九月,征为国子监祭酒。十月,奉除书。愈任袁州刺史前后约九个月。

重谒韩文公祠

邵宝

一上春台草陆离,还寻老屋拜昌黎。
江山恨少滕王赋,风水愁多二女祠。
石廪不知云去地,雷塘犹想雨来时。
凭君莫引飞鸿望,万里骑龙任所之。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邵宝,字国贤,人称二泉先生。明无锡人。成化二十年(1484)进士。弘治七年(1494)由户部郎中加迁江西提学副使,修白鹿书院。正德年间迁右副都御史,因忤刘瑾,被迫致仕。瑾诛,升户部侍郎,拜南礼部尚书,恳辞。嘉靖初起前官,复辞。卒谥文庄。所为诗文典重和雅,有《容春堂集》等。

谒韩文公祠用公韵

邵宝

潮水袁山共此天,量移聊复路三千。
拜瞻正愧闻风地,感应真怀祷雨年。
独鹤未归空岭外,残碑犹倚两龙前。
不须再作迎神曲,苏老文章在海边。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用公韵,指用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诗韵。2、潮水袁山,韩愈于唐元和十四年(819)因谏迎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史,后又量移袁州刺史。

谒韩文公祠(二首)

李梦阳

刺史为邦地,遗祠竹木森。
此来瞻庙貌,千古见人心。
台傍宜春寂,江连下浦深。
可招魂不返,风雨四山阴。
……

袁州山在城,韩庙倚山青。
冕服前朝貌,文章百代名。
石苔犹马路,春竹自莺声。
立望潮阳近,翻翻海气征。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明正德《袁州府志·艺文》仅收其前一首,题为《谒韩公祠》。李梦阳《崆峒集》(《四库全书》本)仅收其后一首,题为《韩文公祠》。2、李梦阳,字天赐,又字献吉,号空同,亦作崆峒子。明庆阳人,后徙河南扶沟。弘治七年(1494)进士。曾任户部郎中,因反对宦官刘瑾,下狱。瑾败,迁江西提学副使。其于文学,主张“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反对浮华的“台阁体”。与何景明相呼应,号称“前七子”。著有《崆峒集》。嘉靖元年(1522)卒。

宜春台春望

李梦阳

劳劳世路里,今望始临台。
人倚楚天尽,风驱湘色来。
密云生晓冥,远水上春雷。
尚有干戈泪,凭轩眼倦开。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劳劳句,《崆峒集》作“古州图记见”。

宜春台

孙燧

郡治东南旧有台,暮暮登眺画图开。
隔林啼鸟催诗句,小院飞花入酒杯。
疏密人烟联万井,氤氲瑞气接三台。
仰山千古遗灵在,栋宇巍巍亦壮哉。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孙燧,字德成。明余姚人。弘治六年(1493)进士。历刑部主事,再迁郎中。正德中,历河南右布政使。正德十年(1515)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上疏陈宁王宸濠有反意。及宸濠反,被害。世宗即位,赠礼部尚书,谥忠烈。

韩文公祠

孙燧

八代斯文欲丧天,却从原道得真传。
但令后学瞻山斗,宁顾潮阳远谪迁。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八代,谓汉、魏、晋、宋、齐、梁、陈、隋。

宜春台

徐琏

等闲游赏旧春台,四顾微茫眼界开。
雨霁寒生绝顶地,物华光映紫霞杯。
层峰雾障迷苍树,叠阁翚飞近上台。
壁立希踪千古在,宜阳雄镇羡崔嵬。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徐琏,明武邑人。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正德八年(1513)由户部郎中出为袁州知府。宸濠之变,起兵会王守仁于樟树镇。获首功,迁江西右参政。当事者嫉守仁,并嫉琏,嘉靖二年(1523)劾罢之,竟废于家。曾礼聘严嵩主修正德(袁州府志)。

韩文公祠次韵

徐琏

笃生贤哲日中天,道济斯文得正传。
承命移袁真小试,旧时乔木许谁迁。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笃生,谓生而不凡。日中天预报太阳正在天当中,比喻极盛或极光明。



登宜春台

严蒿

沙清江练绕城回,霜净花枝拂槛开。
山阁昼闲宜对酒,病身秋尽始登台。
潇湘木落闻猿啸,彭蠡云长见雁来。
郡僻渔樵堪卜隐,时危戎马转兴哀。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二(汪辟疆藏本)。正德初,严嵩以翰林院编修称病告归,达八年之久。他的诗集按履历分阶段编次,此诗编在《前稿》的《赐告》篇之前,疑作于出仕前。2、严嵩,字惟中,号介溪,又号勉庵。明分宜介桥人。生于成化十六年(1480)。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旋引病告归,在分宜城南钤山隐居八年。正德十一年(1516)还朝,累官礼部尚书。嘉靖二十一年(1542)入阁,历二十年,其中十五年任首铺。因群臣先后上疏,极论严嵩父子罪状,四十一年(1562)世宗令其致仕。四十四年(1565)籍没家产,放归江西,寄食墓舍。隆庆元年(1567)死去。事入《明史·奸臣传》。其为诗清丽婉弱,颇著清誉,著有《钤山堂集》。曾纂修正德九年版、嘉靖二十五年版《袁州府志》。



登宜春台贻钱别驾

严嵩

府公地主催科剧,高阁看山引兴来。
三峡波涛深送酒,万峰岚翠迥登台。
黄花似与秋期约,尘世难逢笑口开。
遗德古来韩庙在,为寻荒碣劚苍台。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二(汪辟疆藏本)。钱别驾,即钱士宜,字汝和。明会稽举人。正德六年(1511)任袁州通判。2、府公,泛指官府的长官,此处指袁州通判钱士宜。地主,钱在此地为郡官,故称钱为“地主”,意云本地东道主。催科催租。

晓登春台(二首)

严嵩

楼阁山寒里,肩舆冲晓来。
仲冬群木下,初日万峰开。
平野何寥邈,层城亦壮哉。
予心慕奇胜,欲别更登台。

山暝烟岚合,城高睥睨齐。
攀跻兴不及,旷望意还迷。
风壤荆吴际,星文翼轸西。
遗祠深木里,来客拜昌黎。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六(汪辟疆藏本)。作者于正德十三年(1518)使粤,九月底途经家乡,明年春返程,复经家乡,因病滞留。诗当作于十四(或十五)年冬。2、肩舆,轿子。

和唐侍御晚登春台

严嵩

春台夕上兴犹奇,落木苍苍白日迟。
行傍径梅诗自好,坐看松嶂榻频移。
江城揽辔霜威迥,山阁开尊月色宜。
莫为浮云望天际,恐增愁思倚阑时。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六(汪辟疆藏本)。

晓登春台用韵

严嵩

翠岭烟开楚望奇,缘江天尽鸟飞迟。
松杉覆郭泠风起,楼阁当空淑景移。
岩树故因时序改,山云岂与俗情宜。
双峰寂寂应相对,怅忆高人独往时。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六(汪辟疆藏本)。亦见本集《使粤稿》。写成时间,与前一首当相去不远。用韵,就是用前首诗的韵。
补白

宜春台望倍春辉,羡尔春还愿不违。……
问讯草堂松菊在,待予端乞圣恩归。
——严嵩《侍御杨明夫归宜春,因忆郡中园庐赋赠此句》



郡内逢春

严嵩

春日春台宜引望,万家城郭庆春新。
彩幡花胜巧随俗,柏叶梅枝清傍人。
离离雪树开晴旭,冉冉风烟度野津。
还沾郡邸宾筵醉,转觉乡园物候亲。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六(汪辟疆藏本)。按:正德十三年(1518)嵩使粤(赴桂林),度岁后始登归途。十四年正月廿一日,作者尚在衡山,此诗当作于十五年新春。





登宜春台(二首)

王守仁

台名何事只宜春,山色无时不可人。
不用烟花费妆点,尽教刊落尽嶙峋。

宜春台上还春望,山水南来眼未尝。
却笑韩公亦我事,更从南浦羡滕玉。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明余姚人。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任户部、兵部主事。正德元年1506年冬,忤刘谨,谪为贵州龙场驿丞。刘瑾败,累升为南京鸿胪寺卿。十一年(1516),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镇压闽、粤、赣三省交界处农民起义,进右副都御史。十四年(1519)宁王宸濠据南昌反,守仁传檄四方,集兵樟树镇,平定叛乱。世宗即位,拜南京兵部尚书,论功,封建新伯。卒于嘉靖七年(1528),年五十七,谥文成。为宋明理学集大成者之一,有《阳明全书》传世。附:

仰山祠(二首)

王守仁

特修江藻拜祠前,正是春风欲暮天。
童冠尽多归咏兴,城南兼说有温泉。

古庙香灯已有年,增修还费大官钱。
至今楚地多风雨,犹道山神驾铁船。

[注释]1、本诗前首录自雍正《江西通志》,后首录自正德《袁州府志》(该志仅收此首)。《四部丛刊》本《王文成公全集》,将此二首纳入《袁州府宜春强四绝》中。仰山祠指宜春台上的仰山行祠。祀仰山二神龙。据南唐朱恂《仰山庙记》,汉文帝时,立庙于仰山,是曰仰山庙。唐广德末,袁州刺史阎瑜又置庙于城南堵田(俗称南庙),是曰仰山正庙。宋绍兴初,始立行祠于宜春台。古时,袁州邻近县几乎都立有仰山行祠。元程文海《大仰山重建太平兴国禅寺碑》中,有“庙而祀者几半天下”之说。2、特,全集本作“持”。修,备办。藻,古代用作祭品的一种水菜。


登宜春台

严蒿

沙清江练绕城回,霜净花枝拂槛开。
山阁昼闲宜对酒,病身秋尽始登台。
潇湘木落闻猿啸,彭蠡云长见雁来。
郡僻渔樵堪卜隐,时危戎马转兴哀。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二(汪辟疆藏本)。正德初,来嵩以翰林院编修称病告归,达八年之久。他的诗集按履历分阶段编次,此诗编在《前稿》的《赐告》篇之前,疑作于出仕前。2、严嵩,字惟中,号介溪,又号勉庵。明分宜介桥人。生于成化十六年(1480)。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旋引病告归,在分宜城南钤山隐居八年。正德十一年(1516)还朝,累官礼部尚书。嘉靖二十一年(1542)入阁,历二十年,其中十五年任首铺。因群臣先后上疏,极论严嵩父子罪状,四十一年(1562)世宗令其致仕。四十四年(1565)籍没家产,放归江西,寄食墓舍。隆庆元年(1567)死去。事入《明史·奸臣传》。其为诗清丽婉弱,颇著清誉,著有《钤山堂集》。曾纂修正德九年版、嘉靖二十五年版《袁州府志》。

将赴登郡城春台作

严嵩

浮生奔走遍尘埃,重对乡山病眼开。
北望几回仍赴阙,南还今日始登台。
袁江晴抱星辰下,燕雁寒冲雾雨来。
攀磴俯林堪极目,抽毫作赋叹非才。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二(汪辟疆藏本)。据严嵩《北上志》,他在家乡钤山养病八年,到正德十一年(1516)春,才离乡赴京。此诗作于赴京之前。诗中的“南还”,便是指正德初年他在京任翰林编修时引病告归。2、遍,原作“偏”,显误。补白

江山胜游可登台。……此身何日赋归来。
——严嵩《赠凌明府之宜春》

台傍重门近,洲分碧水连。
——严嵩《寄寿高仰峰先生》


登宜春强贻钱别驾

严嵩

府公地主催科剧,高阁看山引兴来。
三峡波涛深送酒,万峰岚翠迥登台。
黄花似与秋期约,尘世难逢笑口开。
遗德古来韩庙在,为寻荒碣劚苍台。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二(汪辟疆藏本)。钱别驾,即钱士宜,字汝和。明会稽举人。正德六年(1511)任袁州通判。2、府公,泛指官府的长官,此处指袁州通判钱士宜。地主,钱在此地为郡官,故称钱为“地主”,意云本地东道主。催科催租。补白

江迥波声喧几席,山寒雾色隐楼台。庭中翠荫延修竹。林下幽芳折老梅。
——严嵩《卢洲宴集值雨赠罗使君》。


晓登春台(二首)

严嵩

春台夕上兴犹奇,落木苍苍白日迟。
行傍径梅诗自好,坐看松嶂榻频移。
江城揽辔霜威迥,山阁开尊月色宜。
莫为浮云望天际,恐增愁思倚阑时。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六(汪辟疆藏本)。

晓登春台用韵

严嵩

罩岭烟开楚望奇,缘江天尽鸟飞迟。
松杉覆郭泠风起,楼阁当空淑景移。
岩树故因时序改,山云岂与俗情宜。
双峰寂寂应相对,怅忆高人独往时。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六(汪辟疆藏本)。亦见本集《使粤稿》。写成时间,与前一乎当相去不远。用韵,就是用前首诗的韵。补白

宜春台望倍春辉,羡尔春还愿不违。……问讯草堂松菊在,待予端乞圣恩归。
——严嵩《侍御杨明夫归宜春,因忆郡中园庐赋赠此句》


郡内逢春

严嵩

春日春台宜引望,万家城郭庆春新。
彩幡花胜巧随俗,柏叶梅枝清傍人。
离离雪树开晴旭,冉冉风烟度野津。
还沾郡邸宾筵醉,转觉乡园物侯亲。

[注释]1、本诗录自《钤山堂集》卷六(汪辟疆藏本)。按:正德十三年(1518)嵩使粤(赴桂林),度岁后始登归途。十四年正月廿一日,作者尚在衡山,此诗当作于十五年新春。

宜春台、仰山祠步阳明先师韵二首

邹守益

高楼俯瞰万家春,带雨穿云更可人。
四顾峰峦如浪海,中流屹立自嶙峋。

优诏归来又一年,爱山不用买山钱。
兴来欲啖安期枣,笑问山神借铁船。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此二首分别步王守仁(阳明)(登宜春台)第一首及《仰山祠》第二首之韵。2、邹守益,字谦之,学者称东廓先生。明安福人。正德六年(1511)进士第一,授翰林院编修。逾年告归,讲学于赣州。宸濠反,参与王守仁军务。世宗即位,始复官。因直,,谪广德州判官,建复初书院。迁南京礼部郎中。考满入都,即引疾归。久之,以荐起南京部郎中,召为司经局洗马。迁太常少卿兼侍读学士。出掌南京翰林院,改祭酒。上书忤帝,落职归。日事讲学,四方从学者踵至。居家二十余年。卒。隆庆初,谥文庄。有《东廓集》。

宜春台

陈辂

台上云霄近,跻攀怀抱舒。
江山吴楚界,文物斗牛墟。
气象卑滕阁,风光接舞雩。
俯看闾里盛,王道久涵濡。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陈辂,明高要举人。官袁州府推官。正德九年版《袁州府志·职官》列其名于推官表之末,未载到任时间。其前任则载明正德九年(1514)到任。

宜春台

欧阳诚

王子台基古,地灵景象清。
彩霞笼桂殿,宿雨洗山城。
窗台云林影,江摇渔棹声。
风尘绝峭壁,游览几含情。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欧阳诚,字任远。明分宜人。正德十六年(1521)岁贡生,嘉靖十年(1513)举人。授湖广景陵知县,末赴任,卒。博学,善考据,谈古今事,历历如指掌。正德年间曾协助严嵩编纂《袁州府志》。

登春台次崆峒韵

周相

偶于长夏季,独上宜春台。
暑气三伏谢,秋声十日来。
楚云含薄雨,吴地隐轻雷。
风送花香至,芙蕖遍外开。

[注释]1、本诗录自正德《袁州府志》。2、周相,字大卿。明鄞县人。嘉靖二年(1523)进士。授临川令,迁东乡令。官江西左参政。又,同治《袁州府志·武职》载有一另一周相,明嘉靖十五(1536)袭升袁州卫分佥事。

夏日宜春台简李、何二公

苏祐

咏梅雅兴曾东阁,问月幽襟旧锦袍。
何羡古人风大远,好怜今日兴俱高。
浮清远屿倾瑶斝,袅笔轻云上彩毫。
北阙伫瞻双象魏,南天正滞一鸿毛。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李、何二公,不详。本诗首尾二联亦用对偶,在律诗中别具一格。2、苏祐,字允吉,一字舜泽。明山东濮州人。嘉靖五年(1526)进士。除吴且以令,拜监御史。历任江西提学,按察副使。入为刑部右侍郎,又以兵部左侍郎总督宣大,罢归。喜为诗,粗豪伉浪,奔放自喜,有《谷原集》。

袁州九日

皇甫汸

信美登高日,宜春有旧台。
花仍吴地发,雁自楚天来。
郭外千家尽,窗中万壑哀。
此乡多旨酒,聊覆使君怀。

[注释]1、本诗录自雍正《江西通志》。九日,九月九日。2、皇甫汸,字子循。明长洲人。嘉靖八年(1529)进士。历工部郎中,谪黄州推官,召入账南京吏部郎中。又谪开州同知,量移处州同知,升云南按察司佥事。以计典免官。年八十卒。政余不废吟咏,尤工书法。有《百子绪论》、《皇甫司勋集》等。


宜春台集宴

王乔龄

清秋云尽露华于,一上高台客思宽。
神护龙宫临碧落,江涵蜃气俯惊湍。
文昌石古苔纹合,洗砚池空树影寒。
樽俎何当名胜地,远心犹在倚栏干。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王乔龄,字惟岳。明余姚人。嘉靖十四年(1890)进士,官江西左参议。

郡伯季竹隅招饮宜春台

刘松

五台三峡自名州,今与王孙结胜游。
钟磬无心惊野鹤,琴尊随处狎沙鸥。
城云初散千峰合,烟树平临一苇浮。
甚欲曳裾凌绝顶,可堪才薄赋登楼。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郡伯,知府的尊称。季竹隅季德甫的别号。明江苏太仓人。嘉靖三十七年(1558)任袁州知府。2、刘松,字汝贞。明新喻在城人。嘉靖二十二年(1543)举人,二十三年(1544)进士。官刑部郎中。时徐学诗劾严嵩专擅,疏稿出自松手,为严所恨,以忌引归。年甫三十,绝意仕进,以诗酒自娱。隆庆六年(1572),知府管大勋重其才,延修《临江府志》。著有《罗川遗稿》。

何笋亭见招宜春台

孙慎

宜春台上试春游,积翠层轩旷远休。
历历云寰图画里,溶溶曲水浪花浮。
二王台榭闲幽草,百代河山自古州。
骢马不妨长作客,长安遥望总添愁。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何笋亭,不详。2、孙慎,号联泉。明大宁都司保定右巴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进士。官江西清军监察御史。

登宜春台

张春

万峰回合紫云堆,一水萦流锦幛开。
吴楚东南真胜概,乾坤高下信浮埃。
花枝烂熳初经眼,地主逢迎数举杯。
留兴醉吟乘月去,定期归老及春来。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张春,字仁伯,晚年号西吴山人。明新喻在城人。嘉靖十年(1531)举人,二十六人(1547)榜眼。授编修,升侍讲。后调南京太仆丞,甫至滁州,即挂冠归。家居三十年,屏迹公庭。张居正当政,手书来征,不答。年七十四卒。著有《东瀛社稿》。


元日宜春亭各赋台字

徐熀

郭里青山雪际台,玉屏斜忱秀江开。
东风并马穿花度,元日何人载酒来。
烟草细分湘浦雨,寒潮先动海门雷。
凭高会有阳春调,惊见瑶华落上台。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元日,即元旦,旧历大年初一。2、赋台字,古时诗友聚会吟诗,有时先举出一字以限定诗韵,分得某字为韵者,称为“得某字”。若数人同以某字为韵,则称“各赋某字”。限韵的诗即以某字所属之部为韵。3、徐熀,明直隶大仓州人。嘉靖三十三年(1554)进士。

同立斋夜集宜春台

赵志皋

为眺宜春台,翻惊秋色来。
江空寒月上,山绕白云回。
喜有贤人酒,惭无楚客才。
相依对寥廓,顿觉旅怀开。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道光《宜春县志》题中“夜”前有“秋”字。2、赵志皋,字汝迈。明兰溪人。隆庆二年(1568)进士,授编修。万历初官侍读。忤张居正,出为广东副使。居正殁,起解州同知,旋改南京太仆丞。累进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当国政。万历二十九年(1601)卒于邸舍,谥文懿。著有《灵洞山房集》、《四游稿》。

韩文公祠

潘泗

郡祀昌黎旧有祠,冷风凉露拂台墀。
泰山北斗斯文主,天理人心百世师。
直道固知当去国,投荒何幸远来兹。
先生不患功名薄,惟患中原失秉彝。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潘泗,宜春县旧志载有两位同名姓的潘泗。其一:字石坞。明宜春土岭人。约成化至嘉靖间岁贡生。通财好义,庚子年曾联络乡勇防御“浏万盗匪”尔后应额贡,授训导,以年老辞归,日与子孙谈文讲艺,著有《抒怀》等诗文。其二:明宜春良灌人。嘉靖三十六年(1557)岁贡生。任宣城训导,升广东韶州教授。两潘中孰为此诗作者,俟考。另,清同治《袁州府志·岁贡表》只载后潘泗,而无前潘泗。两潘是否同属一人,亦待考。


游袁州宜春台

邓子龙

闲来石磴步葱茏,天际金宫紫雾重。
带雨丝萝穿石峤,和风钟磬落长松。
眼空万井苍茫里,足蹑孤城返照中。
看剑长歌苏武赋,韩公祠北斗牛雄。

[注释]1、本诗录自《横戈集》据《横戈集自序》,邓子龙少时尝学堪舆,游宜春集云乡,过瑞牛山遇一道人,曰:“堪舆是一术,不能了汝事业,古云男儿立节,不武便文,尔弱冠志何小哉!”自后壮心日起。游名山大川,上宜春台。本诗当作于此时。2、邓子龙,字武桥,号大千,别号虎冠道人。明丰城杜市邓家村人。嘉靖中,应募从军,授广东把总。万历四年(1576),率兵镇压李大銮起义,迁铜鼓石守备,累迁至参将。十一年(1583),云南土官判,奸民引缅甸兵犯滇,子龙移镇永昌府以拒之,进副总兵。二十六年(1598),子龙年逾七十,领水军援朝,奋击倭寇,战死于釜山南海。善书法,喜吟咏,有儒将风。著有《横戈集》。

谒韩文公祠

沈存仁

韩祠斜日俯江滨,松桧阴深一径分。
北斗晴临还古殿,南山翠合自宜春。
雪消梅岭回阳驭,雨祷协塘拥画轮。
千古烝尝瞻庙貌,郡人犹自荐芳蘋。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沈存仁,明万历五年(1577)进士。户籍贵州普安卫,乡贯直隶高邮州。万历十六年(1588)任袁州知府。

登总宜楼

沈存仁

杰构新题郁送迤,高台春阁倚嵯峨。
天留韩李江城壮,地历衡湘岳色多。
云傍绮楹邀翰墨,鸟窥芳树入弦歌。
登临欲纵尊前啸,南北烽连未罢戈。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总宜楼,位于宜春台南。明万历十八年(1590)御史陈禹谟按部袁州所建。清顺治十二年(1655)十一月倾。旧志载,其楼“宏伟壮丽,一带云烟尽在目前”。


宜春台怀古

徐之孟

帝子何年翠辇回,千秋临眺重堪哀。
空传碧海求仙去,谩说黄河似带来。
萍实歌残横野渡,风云飞尽见荒台。
只今芳草陵前路,岁岁春深花自开。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徐之孟,字养浩。明德清人。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二十二年(1594)任袁州推官,二十三年(1595)署万载知县。转永州郡丞。

重经昌黎祠怀古再韵

袁业泗

公昔移潮来楚荒,海天山斗共彷徨。
谏书诋佛乾坤定,原道匡儒日月光。
万古人心留不死,千年庙貌振遐方。
而今四海犹多难,愿得如公惠此乡。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袁业泗,字时道,号景源。明宜春横塘人。万历二十六年事已高(1598)进士。历任乐清、兰溪知县、南京兵部职方主事、武库员外郎、漳州知府等职。后历迁福建屯盐道副使、广东参政、南京鸿胪寺卿。崇祯初,上疏乞养。热心家乡公益,建义仓、治桥梁,均有贡献。并参与编修万历四十八年版《袁州府志》。清顺治元年(1644)卒,享年八十一岁。著有《燕游草》、《秀桥集》、《归来集》等。

九日集宜春台

高为表

江南庾信思堪哀,北极云深首重回。
风露城边木叶下,蒹葭洲上雁鸿来。
千山暮色浮湘渚,万里秋阴起汉台。
短发未须增感慨,长吟聊醉菊花杯。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高为表,字肖周。明番禺人。万历二十八年(1660)由户部郎中任袁州知府。致仕归。



谒韩文公祠

严尧日

谁信东流去不回,公时原道已堪哀。
龙门自有千寻柱,瘅海何妨百折摧。
春到芳原皆锦错,秋空落木见崔嵬。
凭栏极目江天外,疑是当年霁色开。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严尧日,字用汲。明分宜人。万历二十七(1599)拔贡生,二十八年(1600)举人。任太和教谕。邹元标倡会讲学,对尧日颇为折服。邹起都察院,招为幕属,力辞。复署汾西,卒。著有《白华馆稿》、《西昌杂草》。


宜春台眺望(二首)

张铨

飞阁郁岧峣,凭陵客兴豪。
乾坤留胜迹,风物想前朝。
野树含烟密,孤云想前朝。
乡关何处是,北望首频搔。

台以宜春胜,登临恰好春。
竹风如款客,花气欲薰人。
山色平依槛,江流典抱城。
昔贤栖隐处,凝伫倍含情。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张铨,字宇衡。明沁水人。万历三十二年(1604)进士。授保定推官,擢御史,巡视陕西茶马,以优归。起按江西。熹宗即位时(1621),出按辽东。同年三月,后金兵破沈阳,不久辽阳被围,铨坚守不屈而死。


次崆峒韵

张铨

选胜舒高眺,翛然独上台。
云连粤峤外,春接楚天来。
浦暗催花雨,山殷起蛰雷。
生产饶感喟,怀抱若为开。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

登春台望珠泉

蒋如奇

童子时随先大人父令宜春

登楼恰似再来身,漫说儿童体未真。
绝岭封云思隐士,开坛煮石忆仙人。
喜栽琼树千花烂,惊泻明珠万斛新。
先后芳徽殊映发,百年长借泽如春。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珠泉,在宜春城南,以其“平地涌出如珍珠”而得名,为宜春八景之一,曰“南池涌珠”。2、蒋如奇,字一先,号盘初。明宜兴人。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官湖西大参,仕至江西粮道。好吟咏,书法潇洒绝俗,名重天下。镌有晋、唐、宋诸大家帖行世。






 

宜春台古诗选(下)

$
0
0


第四部分,清代

登春台祷雨

陈之龙

天近台高我欲呼,呼之忽尔暗征途。
山连衡岳震霆斗,水接潇湘解泽敷。
寝眚流行何蔑有,救荒妙策岂真无。
绿波清漾心如此,扶杖惊疑万畦苏。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陈之龙,号去亢。明末清初宜春北外厢人。天启元年(1621)举人。历任常德司理、乾州知州、西安同知,后任贺人龙部监军。李自成攻陷陕西,他随军出降,并由李自成授予宁夏节度使。清顺治二年(1645)归附清王朝,擢授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庐州、凤阳、淮阳等地。后以疾归,顺治十七年(1660)卒。著有《甓湖小草》、《偶吟集》等。曾参与编修顺治十三年版《袁州府志》。


和吴泰岩公祖游春台元韵

陈之龙

不知台何自,收尽此间春。
极目人民隐,纵观草木新。
轻云生闾里,皓月落荆榛。
游兴无能寄,唱和有故人。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公祖,为明清时士绅对知府以上地方官的尊称。


午日登宜春台并为汰粮称庆和吴泰岩公祖元韵

陈之龙

隔岸一峰城里出,高台多半夕阳开。
疏疏几派森林木,落落荒郊覆草莱。
知有溪山新入闼,惭无景物共浮杯。
民忘帝力风方古,今日相期辟径来。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雍正十分二年重刻本)。


午日登春台并庆广亩奉和吴泰岩公祖元韵

陈之龙

年年客梦到春台,叠叠燕云锁未开。
白首乡关思粳稻,衰年少力垦深莱。
息阴复涧棠为宇,时饮莲塘叶作杯。
日暮相呼勤报国,带经挈伴戴星来。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九日登宜春台望昌黎先生祠堂有感(二首)

吴南岱

黄花萧瑟故城隈,极目荒祠覆草莱。
万里云山迷北望,三秋鸿雁滞南来。
上书只结忧时泪,搦管何当起弊才。
闻道荆湘撤烽火。一尊聊向薜萝开。

层楼兀峙最高峰,湘水湖山在眼中。
慷慨有心驯暴鳄,诛求无计叹哀鸿。
碑馀苔藓风霜古,祠历干戈草木空。
顾我登高惭作赋,起衰端欲问宗工。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吴南岱,字泰岩。江南武进人。顺治六年(1649)进士,十年(1653)以员外郎任袁州知府。时袁州苦于浮粮,南岱力请为袁汰粮,颇有贡献,裁减达十万石之多,一解“三百年重困”。曾主修顺治十三年版《袁州府志》。有《公暇草》等书行世。


午日观葺宜春台兼为汰粮称庆

吴南岱

干戈幸不到春台,列锦云山面面开。
闲看农夫芸菽黍,笑呼稚予剪蒿莱。
臣心似水江分影,客韵如醪月满杯。
不是圣朝弘雨露,飞飞黄鸟为谁来。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宜春台

施闰章

高台耸出赤城霞,客到春风正着花。
曲登寒烟真鸟道,满城芳草几人家。
云中叠岭当窗尽,树杪澄江绕离斜。
共说晴空见衡岳,凭栏身在楚天涯。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施闰章,字尚白,号愚山,又号蠖斋。清宣城人。顺治六年(1649)进士,十八年(1661)升江西参议,分守湖西道。于袁重建昌黎书院,新修公成岩亭阁,并主修《袁州府志》。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词科,官翰林侍讲,转侍读。纂修《明史》。晚年好延誉后进,四方之士多归之。诗与宋琬(号荔裳。山东莱阳人)齐名,号“南施北宋”,著有《学馀堂集》等。


临发登宜春台短歌赠袁继梓

施闰章

问君何事不得登高台,黑云积雨连江来。
簿书如山眼不开,今朝走马且徘徊。
空濛远色碧天尽,滚滚浊世飞黄埃。
千山寂寞皆防嵝,大小袁山在人口。
处士翻成古郡名,古来富贵亦何有。
袁生兮袁生,楼头酬尔一杯酒。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题下原无“赠袁继梓”四字,据同治《宜春县志》补。2、袁继梓,字胜之。为袁业泗次子。宜春横塘人。明崇祯十四年(1641)贡生,清顺治十四年(1657)举人同,康熙三年(1644)进士。尝从施闰章讲学于青原、白鹭诸书院。曾参与编修顺治十三年版《袁州府志》。康熙初施闰章主修《袁州府志》,继梓为主要编纂。素热心桑梓公益,对昌黎书院之重葺,秀江桥之整修及裁减地方浮粮等,均有贡献。康熙九年(1670)晋京谒选,次年卒于京师。

发宜春

施闰章

新霁岫云轻,春风送客行。
高台加嶂隔,深树杂花明。
村径半牛迹,山田皆水声。
出门才几日,鶗鴂已先鸣。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

登宜春台

周体观

乘风独上最高台,漠漠川原古郡开。
深谷入云江折去,崇山无路鸟飞回。
孤城小市人因浅,久成长征鼓角哀。
万里乡关归未得,天涯岁暮雨相催。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周体观,字伯衡。清遵化人。顺治六年(1649)进士,官江西参议道。十五年(1658)分巡岭北道,十八年(1661)分巡南瑞道。工诗,有《晴鹤集》。


重建昌黎书院

杨嘉材

一道卿云上九天,于今俎豆已千年。
青山重藉高人席,绿水环深胜地前。
幸辟斗山重待后,欣瞻轮奂已承先。
自惭作赋无知识,敢望朝端步昔贤。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昌黎书院,明嘉靖二十八(1549)袁州知府刘廷诰、宜春知县徐重修宜春台韩文公祠。匾曰“昌黎书院”,并增建原道阁以课诸生。明末夷为废墟。清康熙四年(1665),湖西道守施闰章,袁州知府李芳春等捐资重建。选宜春、分宜、萍乡、万载四邑生童肄业其中。尔后屡加增修,光绪二十九年(1903),改办为袁州中学堂。其址在今春市四中校园内。2、杨嘉材,字其丹,别号云谷。清宜春人。廪生。幼敏能文,博学笃行,才优经济,为知府吴南岱所赏识。九试科场未中。著有《烬余草》、《螺山诗文集》。


宜春道中见太守《公暇草》

笪重光

城中烟井似山中,城外千峰绕万峰。
欲上高台看牧马,畏闻荒戌度归鸿。
三苗戈甲何时断,两税诛求尽室空。
笑尔昌黎堂内客,年来愁苦赋偏工。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太守,此指袁州知府吴南岱。《公暇草》书名,为吴南岱著诗文集。2、笪重光,字在辛,号江上外史,,亦称郁冈扫叶道人。清句容人。顺治九年(1652)进士,自刑部郎中考选御史,巡按江西。以劾明珠(满人,官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为康熙帝所宠信),弃官归里。工书画。著有《茅山志》、《书筏》、《画筌》等。


昌黎书院,太守李公偕寅属诸公

月季课士恭记

胡文衡

斗山百代重明禋,榱桷鼎崇课士频。
原道阁前看带草,景韩堂里庆传薪。
指疑不似鹅湖辩,奏复还随鹿洞新。
何幸亲承邀德造,云绯星萃后先身。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昌黎书院,明末倾毁。清康熙五年(1666),李芳春重修竣工。这里说“昌黎书院成”即指此,本诗即作于此时。太守李公,指李芳春,康熙二年(1663)任袁州知府。2、胡文衡,清武宁人。顺治十一年(1654)举人。曾任兰溪知县。康熙七年(1668)任袁州府学教授。


总宜楼望月

潘子逵

台上层楼迥入云,画栏佳气自氤氲。
窗吞河汉知天近,幔卷星辰落眼纷。
把酒漫邀花下饮,鸣琴疑在镜中闻。
蟾宫此夜谁为主,一段天香此处分。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宜春县志》。2、潘于逵,字鸿友。清宜春化北乡土岭人。顺治十一年(1654)拔贡生。授苏州通判。左迁中州理问,摄陈留篆。建宁同知,旋以母忧归。服除,年甫五十,托疾不出。热心地方公益,修缮秀江桥、昌黎祠,皆直任不辞。年七十一卒。尝与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赴宜阳杂咏四首(选一)

顾岱

报道袁河望使君,长沙列陈羽书闻。
宜春台畔修花竹,莫作昌黎送鬼文。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本诗约作于清康熙十五年(1676)作者赴任袁州知府之时,时值“三藩之乱”,吴三桂与清军大战于长沙、吉安等地,宜春四郊又为棚民义军活动区域,战事极为频繁。作者通过这组杂咏诗,写出了他的亲身见闻,极富史料价值。2、顾岱,字泰瞻,一字舆山,号止庵。清无锡人,嘉定籍。顺治十五年(1658)进士,历官云南同知、杭州知府。康熙十五年(1676)任袁州知府。十七年(1678),棚民义军投庆,顾岱参与受降善后工作。未几,以丁母优去职。著有《澹雪斋集》。


宜春台

郑鼎

百丈嵯峨倚阁开,留春更上宜春台。
潇湘水尽寒云外,吴越山随夕照来。
帝子何年移翠辇,龙宫千古锁苍苔。
午风谡谡檐前过,遥送泉声到酒杯。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郑鼎,(郑鼎之名,同治《宜春县志·职官》作“鼎”,其他版本府县旧志多在“鼎”字左加“火”这偏旁)清莆田举人。顺治十六年(1659)任袁州推官。参修顺治《袁州府志》。升苏州府同知。


昌黎书院

张浩

隐隐遥峰列翠屏,峥嵘庙貌望中停。
楼台高下春风旷,木叶疏浓古院青。
谏草当年萦入梦,文章此日勒为经。
试看俎豆千秋永,疑有星云护石铭。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张浩,字鹤胎,无锡拔贡。清顺治十七年(1660)任宜春知县。明末兵乱,文书、档案散失,田粮收除混乱,浩设局清查,阅三月籍定,赋税始得其实。


宜春台

袁一菁

崇台今古寺,游屐后先登。
石磴牵萝密,虚窗架雾层。
飞觞作赋客,敲句老诗僧。
点染江城画,还须造物能。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宜春县志》。2、袁一菁,号次莪。清宜春横塘人。顺治十七年(1660)举人。中举后,几三十年家无半亩,环堵萧然。晚年授山西岳阳知县,未任而卒。为文不尚铅华,嵚崎磊落,自成一家。尝与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昌黎书院增科举赋得韩字

袁一菁

原道文公过化坛,至今犹作庆云看。
虚檐带草焕巍阁,荒径图书起大观。
政比紫阳先一曲,名齐白鹿和非难。
持衡不惜罗麟凤,一纸鹰扬可配韩。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拜韩昌黎祠(二首)

江皋

潮州移后即袁州,海峤山陬泽并流。
正论久知原道重,高文岂为送穷忧。
官临小郡千峰绕,祠倚层台百尽幽。
滕阁宜春争较胜,珠帘画栋不须游。

百代人趋俎豆前,斯文正气共争传。
忠能折叛收廷凑,佛可归儒反大颠。
谁向韩门称弟子,喜瞻棠陌拜先贤。
昭王茅屋今何处,独障狂澜挽逝川。

[注释]1、本篇录自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江皋,此人旧志所注不一。清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注:“注皋·福建观察·磊斋·桐城”。同治十三年版《袁州府志》注:“江皋·贵溪”。查桐城江皋,字在湄,顺治十八年(1661)进士。观政刑部。父病乞养,归丧。康熙五年(1666),除授江西瑞昌知县,十二年(1673)主修《瑞昌县志》。迁九江府同知,寻,甘肃巩昌知府,调广西柳州,后被荐提学四川,以母丧解官。服阕,补陕西平庆道副使,迁福建兴泉道参政。以事左迁,旋复职。卒于家。贵溪江皋,康熙五十九年(1720)举人,雍正五年(1727)进士。疑同治府志有误,本书注释从“桐城”说。据诗文推断,桐城江皋当为宜春知县江为龙之族兄。


九日登宜春台歌

江皋

君不见

宜春高台接天起,收揽云烟入城里。
汉代长沙锡壤年,干霄杰阁从兹始。
遂令群峰罗立逼空来,远翠遥青散霞绮。
朝昏变幻转双轮,衢市苍茫荡烟水。
凭空结构等蓬莱,万家图画看争倚。
陵谷俄惊几度更,登高作赋长於此。
逸兴先推李卫公,林壑清风随杖履。
芳躅何人称后先,守令棠阴同畏垒。
吾宗小谢剖符来,种花拓地锄荒枳。
插萸载酒共登临,江山应接纷难纪。
碧玉青罗襟袖间,秋声响落清人耳。
千仞高寒望仰山,晴空壁立后峰峙。
我昔曾登岳麓巅,定王台上平如砥。
置身缥缈入层云,幽怀较此差堪拟。
此地人传高士风,东篱不见黄花蕊。
倚醉狂吟望五云,愿君早振飞凫趾。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春台

袁克昌

层台积翠耸城阴,极目常闲天地心。
山面欲寒惊气峻,阁心延爽纳云深。
轻烟漠漠遥依树,远响珊珊渐发林。
古道看来人绝少,前川一鉴碧于今。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袁克昌,字燕皇。清宜春横塘人。顺治十七年(1660)副贡,康熙二年(1663)举人。鸿才好学,文思泉涌。淡于仕进,隐居燕窝岭,以诗酒自娱。关心民瘼。享年八十四岁。尝与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

陈泾

宜阳台百尺,万族嬉同春。
歌舞云霞卷,登临词赋新。
雄都连楚塞,杰阁长荆榛。
州记昌黎重,山高仰止人。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陈泾,字源长。清宜春人。陈之龙之子。廪生。潜心学问,为文清析宕逸,不落恒蹊。康熙二年(1663)、十一年(1672)荐而不售。尝讲学青原山,为施闰章等所推重。年仅四十,疾卒于家。


宴集宜春台

雷鉽

郭绕千家宿雾收,名山风景倍清幽。
苍苔半护参差磴,红树周连缥缈楼。
拥座云霞供笑傲,当筵歌舞竞淹留。
百年雅会知能几,坐待中天皓白浮。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雷鉽,字端臣。清丰城东城巷人。康熙八年(1669)举人。二十五年(1686)任宜春县教谕,四十一年(1702)升袁州府学教授。执教十七年,讲课无虚席。


宜春台

袁克生

崔巍独步五台先,四望周遭如画妍。
北峙双螺开霁色,南迎兴国经云肩。
举头翔雁书连翼,满目蒸霞春共天。
遍览徽音浑往迹,倚栏犹忆万家烟。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袁克生,字柔则。清宜春横塘人。才思隽敏,博学能文。康熙十一年(1672)以廪贡生授主簿。与诸名士游,学识益进。曾参与编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江明府重修行宫寺志喜

张潜

武当名胜控荆蛮,此地行宫见一斑。
荧惑星空威焰息,龟蛇影动翠微闲。
层楼上接春台寺,复道遥瞻帝予颜。
北阙只今新庙貌,重门依旧睹双鐶。

[注释]1、本诗录同治《宜春县志》。行宫寺,即北极行宫,位于宜春台南麓。建于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宫中正殿祀真武帝君,后殿祀玉皇诸神。因系建于栖隐寺旧址,故寺中还祀有观音、伽蓝、地藏等。清乾隆二十年(1755),知府陈廷枚重修。咸丰六年(1856),被太平军拆毁。江明府,即江为龙。2、张潜,字二见。清宜春上石背人,康熙中贡监生。任广西西林县丞,思恩府通判。康熙十六年(1677),从穆将军征湖南,随后授攸县知县,治攸六载,以父忧解职。去之日,士民攀辕号泣。年七十而卒。


宜春台闲眺

杨声远

几年禾黍郁氛埃,名胜犹存古郡台。
春丽黄图佳气入,云睛绿野爽襟开。
龙山飞黛空今古,秀水流光映斗台。
回首荒城惭作赋,潇潇风景刺矛怀。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杨声远,清初三韩(在今朝鲜)人,隶正白旗。国子监官生。康熙十九年(1680)任袁州府同知,后升山东莱州知府。参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宜春台怀古

王光烈

野树风悲王子陵,春台无复管弦声。
登临为忆前朝事,空有哀猿叫月明。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王光烈,字允文。清奉天监生。康熙十八年(1679)任宜春知县。曾捐俸主修宜春县第一部县志,即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昌黎书院增科举赋得韩字

方直

山斗崇光百丈坛,宫墙非复昔时观。
抗疏衷热暄如日,济溺情危怒抵澜。
乐育已欣堂奥展,书升不次茹茅宽。
长言有道歌君子,云汉昭回俦景韩。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方直,字晦叔。明末清初宜春人。郡廪生。长于文艺,善篆隶,工诗词。肄业于昌黎书院,为白鹿洞主李明睿及南康知府廖文英所器重。手不释卷,筋力过瘁,致晚年手涩,辞贡不就,告给终身。曾与修康熙九年版《袁州府志》及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重建昌黎书院志喜

方直

群峰遥混碧,清胜引藩篱。
文起孤眠碣,风流百世师。
秋笾新品实,春树长封枝。
古道由来续,谁云不可期。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韩昌黎祠感赋

潘士丰

潮海量移日,袁阳引领时。
斗横光近矣,云出庆随之。
还质众人母,起衰百世师。
江山仍旧好,如读胜游诗。

[注释]1、本诗录自道光《宜春县志》。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所载与此略有不同。2、潘士丰,字元功。清宜春土岭人。潘于逵之子。康熙八年(1669)、四十四年(1705)、五十三年(1714),三中副榜贡生。参与纂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和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总宜楼望月

潘士丰

层楼逼汉郁岧峣,云影天光四望遥。
银阙漱冰开万户,晶帘卷雪接重霄。
清辉拂剑星疑动,流水入琴镜欲潮。
为报广寒仙客种,等闲香送此中飘。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同刘庆永孝廉登宜春台

沈廷瑞

拾级凌高台,屹然耸百尺。
盘田磴道空,青冥天宇迫。
古木郁葱蒨,苔径几层折。
一目了万象,云烟互出没。
袁山秀可挹,灵泉流不竭。
雉堞蜿蜒开,廛市接几席。
巍巍称大观,千载留陈迹。
府仰恣登眺,怀古深叹惜。
岁华屡更迁,名胜同今昔。
秋高景象清,蓬转来羁客。
偕我素心人,探寻幽兴发。
徙倚复长啸,清风生两腋。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刘庆永,刘长发之字。清宜春人。康熙二十五年(1686)举人。著有《禹贡注》、《飞霞诗集》。2、沈廷瑞,字栖崖,一称樗岩,号顽仙。清宣城人。布衣,善画山水,笔意疏落,尤工诗。乾隆三十一年(1766),曾游宜春,与宜春名士刘长发、潘士丰等唱和于化成岩等处。
补白

数里入云峰,留题忆旧踪。
危亭谁悟石,卓午但闻钟。
径转苔纹渍,岩高竹影重。
探寻原不厌,小立倚长松。
秋色晴光里,凭栏对夕曛。
片帆飞处急,山郭望中分。
佛火层楼出,渔歌别浦闻。
胜游情不倦,把酒各颜醺。
——沈廷瑞《刘庆永孝廉同潘无功游化成岩水饮》(二首)

昌黎祠

沈廷瑞

韩公称大儒,昔曾守兹郡。
文章师后起,政绩昭史乘。
千载缅流风,顽懦堪发愤。
荒祠倚山麓,精灵于兹孕。
载拜肃观瞻,徘徊引清兴。
飒然悲风来,落叶满苔径。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

夏九畴

谁起台千仞,登临兴自如。
飞檐横碧落,复道隐晴虚。
挥麈云生座,凭栏露渍裙。
山河千里目,空翠揽无馀。

[注释]1、本诗录自道光《宜春县志》。2、夏九畴,生平俟考。清同治《袁州府志·艺文》注其为清代人。


登宜春台

张世埈

春烟留树杪,鼓兴此遥登。
耸翠超千堞,凌云累九层。
苔荒馀古木,坐久一山僧。
寥廓江声外,悠然感废兴。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张世埈,字天极,晚号淡然。清宜春北关人。理学家张自勋之子。康熙二十六年(1687)举人。博学多才,精研理学,以继述张自烈、张自勋两先生之学为志,屡试不中,心地坦然。曾讲学集云乡盘龙寺,严寒盛暑不辍。康熙四十二年(1703)去世。著有《春秋密旨》、《性理纂要》。曾参与编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九日登宜春台望昌黎黎先生祠有感

张世讥

生晚不识韩荆州,振衣千仞初凝眸。
祠树苍苍出云际,晴光灏气横清秋。
夫子文章推大雅,李公皇甫尽入冶。
读书须读原道篇,抗疏功不在禹下。
我来怀古瞻丰仪,抠衣遥拜先生祠。
山斗依然古道貌,庆云曾经结主知。
极目衡山翔雁起,洒酒浩歌情无已。
台高不住落帽风,飘飘衣袂快仰止。

[注释]1、本诗录自道光《宜春县志》。康熙二十二年版、四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所载,与此出入甚大。2、张世讥,清宜春北关人。理学家张自勋之子。邑痒生,与其兄世埈禀承父志,切磋理学。尝参与编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

蒋尔琰

同人旅集共登台,且喜春初霁色开。
飞翠入楹山拱揖,流光绕岸水纡回。
梅花细谱瑶琴曲,杨柳休吹羌笛哀。
独羡清新诗思敏,片云头上漫相催。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蒋尔琰,清人。


重修昌黎书院落成因为义塾得长句

胡应麟

吁嗟乎,

袁城斗大踞江介,山回岭复水如带。
市冷惟闻晴雨鸠,官闲日偿诗酒债。
笑予落拓绾银章,仰止昌黎夫子不可望。
旧政载人心,崇祀岁为常。
考祠大宋祖公建,黉西数楹陵谷变。
有明重道轮奂新,移构宜春台左畔。
吁嗟乎,人生死不死,文章功业耳。
谁能文起八代衰,谁能功与孟氏比。
似此明甄世道夫,千古岿然自不刊。
岂同民谀长吏创一祠,官在崇之官去删。
我来兵燹馀,堂庑无扃牖。
茂草等腰长,一任莓苔厚。
力为鸠工不少停,漫漶者新破缺增。
虔率诸生递展拜,备陈俎豆告厥成。
因拔黉俊为师长,兼事烝尝开迷罔。
公馀考业对登堂,书声喜应四山响。
勉矣休为月露篇,各手昌黎夫子之一编。
不见当年黄与易,能遵文教名高悬。
又不见庐陵欧阳公,得韩三昧名后先。
吁嗟乎,

人苟自立寸阴惜,私淑何尝异亲炙。
我愿袁士尚心宗,钻研不苦终壤隔。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胡应麟,字漫园。清海宁人。例监生。康熙三十三年(1694)由户部郎中任袁州知府。


宜春台

欧阳齐

高台葱以翠,砥柱居中流。
景物千年丽,江山一望收。
灵泉浴日月,瑞气暖春秋。
不尽登临间,欲去且凝眸。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欧阳齐,字东一,号以亭。清庐陵人。少聪颖,年十五补诸生。专治《礼经》,颇有名声。康熙二十三年(1684)举人,三十六年(1697)进士,除庶吉士。著有《经义稿》。


登宜春台

习廷献

春台画栋逼云端,高踞宜阳纵大观。
山接文峰呈砥柱,水奔昌峡倒回澜。
晴光入望关河小,灏气凌虚宇宙宽。
莫倚輶轩徒笑傲,万家都在下方看。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习廷献,字勉臣。清分宜人。康熙三十六年(1697)拔贡。正红旗官学教习。作诗自出机杼,不袭人牙后。尝曰:“生于我朝,即为我朝我诗,何必凌唐驾宋耶!”著有《内省草》、《寻乐堂诗集》。其子习敏,为雍正元年(1723)进士,曾参与编修乾隆二十五年版《袁州府志》。


春台晓日

江为龙

万家环绕耸林峦,晓日曈昽乍上竿。
爽气来从千嶂外,晴光直接五云端。
霞凝古树红犹湿,露浸新苔绿未干。
高处喜逢官舍近,朝朝葵向望长安。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宜春县志》。2、江为龙,号砚崖。清桐城人。康熙三十九年(1700)进士。康熙四十三年(1704)以中书改任宜春知县。四十五年(1706)兼摄分宜篆,旋署袁州府同知。曾倡建宜阳书院,捐置学田三十余亩,以为办学之资。尝主修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宜春台

葛继孔

江上凭虚百尺台,一回一上一徘徊。
春田最爱秧针绿,白鸟行行去复来。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葛继孔,号庐宾。清山阴岁贡生。康熙四十三年(1704)由刑部郎中任袁州知府。升江苏按察使。


宜春台

梁穆

孤台千尺迥,阑槛俯飞鸿。
禾泰西风外,人家寒雨中。
溪云过水白,返照射山红。
古迹凭谁问,苍烟起暮空。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2、梁穆,字敬仲,号改亭。清真定拔贡生。康熙四十三年(1704)任袁州同知。廉介沉静。时袁郡胥吏多倚官虐民,穆悉去之。袁人呼为“梁青天”。迁苏州知府。工韵学,吟咏自适,著有诗集。,宜春台次郡司马梁敬仲先生原韵

魏权

秋日荒台午,逍遥似渚鸿。
高寒山郭里,岛屿水烟中。
柳淡兼天碧,霞横夺酒红。
封候人已远,深树月飞空。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魏权,清广昌人。康熙四十四年(1705)举人。官教授。
补白

当年飞阁插江头,千里云山一望收。
遂有元龟呈碧沼,屡看发肋到瀛洲。
地原形胜壮今古,天借文星接斗牛。
此日重兴知有待,愿将砥柱障狂流。
——刘长发《文昌阁》

行宫寺坐月

魏权

古寺疏林影,平拖一带烟。
江边知有阁,嶂外恐无天。
人立苍苔月,山空破壁禅。
老僧谈往事,凄切不成眠。

[注释]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春台怀古

袁克宠

凭虚涌出一层台,帝子优游实壮哉。
今古咏歌留四壁,清风赢得几仙才。

[注释]1、本诗录自道光《宜春县志》。2、袁克宠,字师刘。清宜春横塘人。系明末抗清名臣袁继咸之孙。康熙四十三年(1704)岁贡生。学问淹博,性严毅。年七十四卒。曾参与编修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昌黎书院

袁克舜

凭虚台下文公祠,一路蜿蜒肇此基。
诋佛有章崇正学,驯鱼无暴绝神奇。
几年桃李能成径,满院青莪自得师。
远望高山勤仰止,起衰端赖应昌时。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宜春县志》。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所载与此有异文。2、袁克舜,清宜春横塘人。康熙年间之痒生。能文有声,其父袁一进,廪生,曾参与编修康熙二十二年版《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

李士龙

势逼云霄俯太清,层台杰阁出山城。
四围青嶂笑蓉削,一派苍谅夕照横。
触此荣枯风物变,可怜消长岁华更。
倚栏凭吊人何在,独赚斯台不朽名。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李士龙,清宜春人,由附生例捐贡监。官州判。参与纂修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春台怀古

潘师澍

葛履初登破碧苔,万家烟景逐晴开。
江拖匹练趋城下,风拥千帆绕堞回。
楚地云山前代改,吴天风雨早秋来。
旧时胜赏沧桑隔,若个重衔浊酒杯。

[注释]1、本诗录自道光《宜春县志》。2、潘师澍,清宜春土岭人。廪生。参与纂修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

叶宪文

奇峰突起壮西城,帝子分茅此擅名。
远岫入窗成画谱,晴霞拥树焕文明。
溪山迢递收吴楚,斗柄斜横接玉京。
乘兴一穷千里目,江南云物不胜情。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叶宪文,字希申。清桐城人。


韩文公祠

叶涵云

文起八代衰,道齐天下溺。
髯公信知言,千古谁敢托。
辟邪闲圣道,摄叛伸大节。
当世无孔孟,不在弟子列。
首开衡山云,能驯南海鳄。
精诚孚豚鱼,难化吉与镈。
信谗疏忠良,可惜宪宗惑。
翻嫌佛骨表,危言大戆直。
八月守潮阳,潮人始知学。
期月刺袁州,治行犹卓卓。
过化而存神,声名何洋溢。
到处走村翁,伏腊期无失。
我来先生祠,诸生犹鼓箧。
再拜俯仰间,音容俨相接。
恨余生也晚,既不能亲炙。
私淑又无人,道统终扞格。
窃附为闻知,聊以存一脉。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此诗在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艺文》中,为叶涵云《六先生韵(咏)》之一,题作《韩文公愈》,置于江为龙《六先生韵(咏)》之后,当系同时唱和之作。2、叶涵云,字长山。清桐城人。


初春同诸发登宜春台二律

钱源启

同调同心结伴来,晴曛脱帽验春回。
风摇柳线黄初绽,暖逼梅花白渐开。
旭景气蒸千嶂爽,夕阳光敛万家煤。
汉时王子封候地,百代名存藉此台。

摩天突踞山城腹,雨后登临眼界清。
风物尽教归笔墨,尘氛飞不到檐楹。
行吟阔野身千里,仰首长天啸一声。
俯瞰秀江桥下水,绿波春涨态盈盈。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钱源启,字璃青。清桐城人。


过瑶金庵

钱源启

无数香台万井邻,高超独此夐离尘。
身当清境闲愁释,诗和词侪啸韵新。
霁色远开生面阔,湿云争上乱峰屯。
力搜贤尹名犹在,谁道山灵不有神。

[注释]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二首)

胡衣德

绕郭云峰四面开,登临几发仲宣哀。
侯封昔日人何在,春色年年去复回。

宜春台畔喜寻春,陌上青归柳色新。
一自江声流战后,半城烟市锁荒榛。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胡衣德,字树旃,又字笠田。清海宁人。少年时,曾随母寓居宜春东城读书。康熙三十九年(1700)前后再度来宜春。


春台晓日

王士凤

奉和宜侯江老先生首唱

参差雉堞锁冈峦,万井楼台四面攒。
远树烟笼来眼底,行云风送上眉端。
光摇海曙驱星散,气爽平林纵鸟欢。
不为昌黎无叙记,生花笔肯咏奇观。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王士凤,,字端以。清安福人。


登宜春台

江岑

借问斯台何代名,传来王子汉宜春。
兴亡不改山川色,风景能留客路人。
四顾云霞争出没,万家烟火隐松筠。
平生揽胜情偏切,载酒登岂厌频。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江岑,字鹤翥。清桐城人。江为龙任宜春知县时,岑曾来袁。


秋日登宜春台

易家骊

一簇跨城郭,市尘远不侵。
白云飞峭壁,红叶下疏林。
晦螟成朝暮,汪洋逝古今。
袁鸿才集定,痍瘼蚤留心。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易家骊,生平俟考。清同治《袁州府志·艺文》注其为清代人。其人对宜春名胜诸如湖冈、文笔峰、灵泉等均有题咏。甚至在一般人踪迹至的银瓶岭(位于下浦火车部南),也集友吟诗,疑其乃宜春籍士人。
补白

亘古非熔巧,器成若自然。凌霄藏胜境,皓月隐云天。晓注银河水,夜倾玉保泉。若教君醉我,借饮过花前。
——易家骊《银瓶岭集友》

瑶金庵避暑

易家骊

寻幽来古刹,解愠到松前。
有鸟和风韵,无花向日鲜。
林深全却暑,岭迥半侵天。
只此清光好,非徒避世烟。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

林兆熙

独上层台小众山,山城积翠拱如环。
气吞越岭峰千尺,目极荆湘水一湾。
吏部祠边松竹在,都官庄外鹧鸪闲。
惭无谢眺惊人句,搔首踌躇返照间。

[注释]1、本诗录自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2、林兆熙,字东牧。清南昌人。康熙五十九年(1720)举人。


宜春台

沈起元

望秋却上宜春台,台迥秋高倦眼开。
黄叶乱飞袁水去,碧云中断楚山来。
文章名士馀残碣,香火金仙锁绿苔。
惆怅千年几兴废,不胜萧瑟雁声哀。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沈起元,字子太。清太仓人。康熙六十年(1771)进士。选庶吉士,改吏部主事,员外郎。以知府发福建用。在福州以办冤狱忤按察使,遂告归。高崇即位,起江西驿盐道副使。乾隆二年(1737),河南按察使,官至光禄寺卿。著有《敬亭诗文集》等。


主昌黎书院志感

袁起涛

奚斯作庙倚春台,甫柏徕松亦伟哉。
漫说登高能作赋,那堪虚左独怜才。
西窗剪烛青毡冷,东阁延英白社开。
得傍斗山承教泽,未知何日道南来。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袁起涛,字学渟,号苏山。清宜春横塘人。年十七补邑痒,三十余年以馆谷奉亲。曾参与修纂康熙四十七年版《宜春县志》。雍正元年(1723)进士。历太平、洛阳知县。因年老致仕。为文有法度,著有《尚友轩集》、《袁学渟文稿》。


昌黎书案古

袁振铎

何时作庙枕春城,齐说昌黎教化宏。
天为薪传留正学,人因皇甫识先生。
千年俎豆终难祧,八代文章孰与争。
今日登堂勤仰止,溶溶桃李尽含英。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袁振铎,字千木,号凫岩。清宜春横塘人。康熙五十五年(1716)以岁贡任乐平司训,振兴学校,尽心职守,深得士心,晚年致仕归里。


登宜春台

汤斯祚

春台何在抚荒丘,灰劫茫茫望古愁。
袁岭钟鼓晴入暮,秀江云树冷涵秋。
碧芜断瓦昌黎院,红叶西风卢肇洲。
无那安排浮客梦,滩声此夜傍孤舟。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汤斯祚,字,之,号亦庐。清南丰人。雍正岁贡生。乾隆九年(1744)任新昌(今宜丰县)训导,十四年(1749)任宁州(其境今为修水、铜鼓二县)训导。致仕后主讲琴城书院。善诗,著有《亦庐诗草》。


袁州简家弟教授为之

汤斯祚

万叠围青嶂,鱼盐午市喧。
孤城寒背水,秋树远连村。
江路经三峡,云山识二袁。
宜春台上咏,言与惠连论。

[注释]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


登宜春台

熊曰华

白露下蒹葭,西风鸣蟋蟀。
登台望悠悠,飞鸟随烟没。
千年帝子居,秋云互淹忽。
枯木抱新心,荣名无仓卒。
一片袁山云,相期慎所出。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熊日华,清新建人。乾隆七年(1742)进士,二十四年(1759)由嘉禾县知县改授袁州府学教授。参与纂修乾隆二十五年版《袁州府志》。


宜春台水星鼎歌

翁方纲

嘉靖三十三年九月旦,知府事袁袭裳铸于宜春台二王祠,以禳火祟。
宜春台上水星鼎,嘉靖年中哀守作。
云为袁城制火灾,我来阳识文初拓。
帝列同时郡邑官,篆者铸者名堪索。
水星字作九叠势,奇偶文旋八卦错。
二王之祠定谁谓,因披志乘周爰度。
或云长沙及宜春,王子侯者非同爵。
或云仰山祠二龙,灵澍之祈秩有恪。
有功于民则祀之,降祥爰视烝与药。
丁壬非借皇甫诗,坎离岂漫羲爻托。
文成百斛龙蝹蝹,一气升云莽寥廓。
所以不须鼏与铉,直注星精铁垂脚。
能俾城邑静忘炎,何啻山林辟不若。
宜春台高熙若春,万井丰年气和乐。
自然调燮去氛祲,遂有神光下冥漠。
旬日冰兢宿山麓,山头宿雨灢春郭。
摹文那仿博古图,题字更登原道阁。

[注释]1、本诗录自《复初斋诗集·谷园集》。(上海同文图书馆民国5年据《嘉业堂丛书》本石印)。水星鼎同治《宜春县志·金石》载:“水星鼎,明嘉靖年间铸铜为之。大容数十石。置宜春台上以禳火灾。四周各篆‘水星’二字,甚古雅。并记年月及各职官姓名。”咸丰五年(1855)冬太平军入宜春,鼎被毁。2、翁方纲,字正三,号覃溪,晚号苏斋。清直隶大兴人。乾隆十七年(1752)进士。和无后典江西、湖北、顺天乡试,督广东、江西、山东学政,官至内阁学士。书法家、金石学家。能诗文,精鉴赏,经他考证题跋的著名碑帖颇多。书法与同时的刘墉、梁同书、王文治齐名。诗创“肌理说”。著有《两汉金石记》、《汉石经残字考》、《复初斋文集、诗集》、《石洲诗话》等。


题袁州昌黎书院壁示学官弟子·用旧题潮州韩山韵(二首)

翁方纲

廿载题诗粤岭东,袁山仰止此心同。
党痒试与陈经训,尉律先教课学童。
泰伯一碑犹感溯,临川三礼待旁通。
宜春台下低徊意,已过崇桃上番风。

西江旬日棹澄澜,为学津梁渐有端。
忠孝即从谈艺起,师儒莫作具文看。
雨馀蚕月农功卜,春动芹池士气欢。
忝荷衡才弥愧甚,步趋处处得瞻韩。

[注释]1、本诗录自《复初斋诗集·谷园集》。作者于乾隆五十二年(1787)来袁州视学时所作。


步学使翁题昌黎书院壁原韵(二首)

陶琏

古木丛祠秀浦东,叨陪使节拜瞻同。
远移粤海三千路,高咏春台六七童。
仕宦他乡随处合,文章异代感能通。
悬知鼓铸群伦意,不独黄卢被惠风。

百川未许倒狂澜,豪气雄词见笔端。
自有李翱高弟在,不将贾岛布衣看。
贮囊海赋兼江赋,入座新欢接旧欢。
几度春风桃李下,栖迟山馆得师韩。

[注释]1、本诗录自《宜春县志》。2、陶琏,清同治《宜春县志》作陶连。同治《袁州府志·艺文》录其咏分宜昌山峡之《昌山》诗一首,余不详。


宜春台

刘权

秋风愁落木,怀古上春台。
秦岭人初过,袁山雨乍来。
鸟低青嶂外,帆挂碧云隈。
不尽登高意,黄花满目开。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刘权,清宜春刘坊人。廪生。其兄刘机,乾隆十七年(1752)廪贡生;弟刘桓,增贡生。


春台晓日

陈廷枚

平明高望曙光寒,淡荡春山露未干。
一队牛羊依草没,满城烟火着风团。
阳回泰谷蒲初绿,日映花砖桂早丹。
士女负暄歌复旦,五云深处识天颜。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陈廷枚,字端揆。贵州贵阳籍,改隶浙江萧山。监生。清乾隆二十年(1755)由惠州同知升任袁州知府。主修乾隆二十五年版《袁州府志》。


宜春台晴望

彭维举

迢递登高日,春台一望平。
袁峰全对峙,秀水半斜横。
径曲曦光转,山空景色明。
悬岩疑雨宿,香阁看云生。
野迥天弥阔,林多鸟乱鸣。
断桥依浅渚,画舫泊孤城。
倚槛心怀远,凭虚翠积成。
梵音回古刹,曙色动浮萍。
树老偏宜夏,葵倾欲向晴。
薰风初度处,为报葛衣轻。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宜春县志》。2、彭维举,字简升。清宜春荐里乡中溪人。乾隆二十四年(1759)中举,时年二十九岁。三十七年(1772)分拨河南,署知县,历鹿邑、新安。以军功升山东平度知州,未赴任。因积劳成疾,卒于官。


州城滞雨

李荣陛

宜春春未踏,季月雨纷纷。
台下烟难禁,壶中歌隐闻。
过廊腾蜡屐,通箔委金裙。
几日晴游好,春归想七分。

[注释]1、本诗录自《厚冈诗集·客游草》。州城,指袁州城。2、李荣陛,字奠基,号厚冈。清万载高村人。生于雍正五年(1727)。乾隆十四年(1749)举人,二十八年(1763)进士。三十八年(1773)任湖南永兴县知县。后署云州摄缅宁通判,历恩乐、,峨知县。年六十六以疾乞休,延掌大理书院,次年归。嘉庆五年(1800)卒。生平嗜学,著作等身,有《厚冈文集》、《厚冈诗集》等。


春台怀古

杨华

策杖上春台,春光在离即。
台高欲荷云,蹑履逾荆棘。
路缘石径斜,帽因听松侧。
迎我夹道花,含笑弄春色。
春树发新枝,春烟似罗织。
日暖风更和,莺声娇无力。
禅房草色中,雅喜尘嚣息。
山城平似掌,瞻望亦何极。
古有帝子名,斯台乃奇特。
于今几何年,父老传闻得。
搔首望天涯,中心殊恻恻。

[注释]1、本诗录自道光《宜春县志》。2、杨华,清宜春分界铺人。乾隆五十六年(1791)岁贡生。


步虞伯生宜春台晚眺原韵

袁寿龄

江城孤起一高台,古木森阴梵宇开。
清磬声中山欲瞑,夕阳影里客还来。
户洲浩渺帆千片,莲洞苍茫石几堆。
凭眺昔贤吟赏地,狂歌醉带月明回。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宜春县志》。2、袁寿龄,字静山。清分宜人。十岁与童子试,袁州知府高芝(乾隆四十六年任)命属对“窗外芭蕉映纸绿”,即应声“阶前芍药衬袍红”。高奇之,赠以诗,有“十龄好童子,一介小书生”之句。旋以《春晴》诗受知于督学李绶,称其他日“不为名臣,必为名士”。有“分宜唱渭城者推严介溪(即严嵩),静山其流亚矣”之美誉。两中副车不遇,年五十一卒。著有《小袁山房诗集》。


春台晚眺

易日廉

何处登临望最真,绿杨城郭古宜春。
台分吴楚从前界,诗待卢黄以后人。
归鸟共随残照下,落花偏与晚晴新。
何须王粲登楼赋,日日他乡寄此身。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袁州府志》。2、易日廉,号心泉。清宜春归化乡塘头人。少工帖括,诗文楷法并得台阁体。嘉庆十八年(181、3)举人,二十二年(1817)进士,授翰林院编修。艺冠同辈,京都颇知心泉之名。患目疾卒于京邸,年仅四十二。曾参修道光三年版《宜春县志》。


宜春台春望

胡光莹

层台凌缥缈,乘兴一攀跻。
远水双流合,人家万瓦低。
晚阴桃李暗,春雨鹧鸪啼。
胜地兼佳日,相看细品题。

[注释]1、本诗录自《竹泉山房集》。2、胡光莹,号画溪。清宜春荐外乡竹坪人。道光十二年(1832)进士。历任刑部四川司主事,总办秋审。后以郎中拨发福建,历署福宁、汀州知府,后升道员,迁粮储道,摄厦门兵备道。平生酷爱书籍,购藏不下数千种。手不释卷,工诗赋,通经史,尤以《红叶赋》享誉一时,人称“胡红叶”。同治四年(1865)卒于福建任所,年七十二。著有《竹泉山房集》。


谒韩文公祠

胡光莹

臣心自昔刚如铁,臣言不求君心悦。
微躯七尺远投荒,马蹄踏残蓝关雪。
浩气浡处瘴气开,除害奚论鳄鱼哉。
到底君恩不忍弃,潮州量移袁州来。
袁江尔时民情病,救弊苏困多惠政。
德称循吏学名儒,讵独高文山斗映。
仁风贤德系人思,千载此地重专祠。
瓣香拜谒多忻慕,仰止借咏南山诗。

[注释]本诗录自《竹泉山房集》。


夏日登宜春台戏吟

胡光莹

炎风烈日倦游身,绝顶登临汗染巾。
问道同人曾识否,斯台到底只宜春。

[注释]1、本诗录自《竹泉山房集》。


春台晓日

李献书

有客平明眼界开,飘然身在最高台。
千家爨火烟刚起,万里扶桑日捧来。
势并袁山光早待,气吞秀水暖先回。
老僧爇罢旃檀后,旭影钟声晓梦催。

[注释]1、本诗录自同治《宜春县志》。2、李献书,号靖庵。清宜春荐里乡人。刻苦力学,善属文,工书法。道光九年(1829)岁贡生。屡困科场,荐而未售。砚食乡里,游其门者多所成就。著有《云溪诗集》,年七十八卒。

新晴登宜春台即景

陈鸿章

二月新晴天气和,江上游人雅兴多。
郊野农功催小卯,绿阴深处鸟营窠。
化工酿出温柔令,浩荡春色来天地。
层层烟景乡绮罗,秀水袁山都有致。
薄暖清风徐徐来,满城园圃桃花开。
山梨红杏齐放蕊,淡黄杨柳映楼台。
眼界一时宽景遇,归趁夕阳且缓步。
来日再登此山头,坐听黄莺迁岭树。

[注释]1、本诗录自《征途纪事》第二集。2、陈鸿章,字虞元,号郁斋。清宜春辇下人。道光二十一年(1841)生。同治六年(1867),只身前往陕西潼关,入左宗棠部将吴士迈部下,同治九年(1870),奉命随别将赴灵武镇压西北回民军。历任甘肃徽县、青海碾伯县知县。光绪十九年(1893)卸职归里。毕生奋力于学,购书万卷,凡天文地志及兵法方技之学,无不博览贯通。晚年以琴诗自娱,民国十四年(1925)卒,享年八十有五。著有《出塞稿》和《征途纪事》初集、二集。

宜春台晚眺

陈鸿章

登高舒晚眺,绕郭万人家。
落日城头挂,炊烟层外斜。
白云归远岫,深树宿飞鸦。
村舍燃灯火,更鼙响暮衙。
放怀天下事,举首望京华。

[注释]1、本诗录自《征途纪事》第二集。

春日登宜春台

陈鸿章

十里城隅井市连,杂花生树望无边。
关心天地春来遍,江上青山绿似烟。

[注释]1、本诗录自《征途纪事》第二集。

春日登宜春台放歌

廖明溍

群山呍巡杂裣矗匠胪蚯昕锢铩

飞花流水满前溪,宜春路似桃源里。
二月春风匹马来,入城径访宜春台。
红亭绿树当山腹,飞甍先见精庐开。
父老欢迎须眉古,入门一笑无宾主。
渊渊金石弦诵声,莘莘学子皆邹鲁。
座中李耳吏耶仙,椅裳共蹑层台巅。
袁山招手近可唤,丽谯万井含春烟。
此日风物足清宴,江山城郭自佳娈。
我昨横刀海外归,告君一语君莫叹。
君不见

乐浪东边渤海头,玄黄龙战阵云愁。
飞书夜入甘泉殿,将军昨日为俘囚。
又不见

代北风尘闇辰极,夷歌达旦九衢侧。
六飞三岁欲再狞,豺虎当关行不得。
吁嗟乎

甘延寿、傅介子,斯人不作神州死。
纷纷痛器贾长沙,纸上皋夔吾终耻。
我愿吾侪为傅甘,磨刀塞上斩楼兰。
不愿吾侪为董贾,万言下笔徒倚马。
凭栏太息语未终,高台落日生悲风。
国民国耻各有责,与君别矣何须惜。

[注释]1、本诗录自《宜春县志》。2、廖明溍,清末人,官统领。据蔡复灵《同盟会江西支部史》云:庚子乱后,复灵与邓文辉、彭素民等结易知社于南昌,“巡防统领廖名缙则设兴中会分部于吉安,互相联络,”进行推翻满清的活动。萍浏醴起义失败,清政府追查革命党人,廖及时遣散诸同志,当局“查无所获,然终疑忌名缙,竟罢免之”。此“廖名缙”当即本诗作者廖明溍。

和廖统领春日登宜春台

放歌即步原韵

傅钟麟

久雨忽霁天如洗,嫩旭下亘万余里。
不秋登高亦爽人,熙熙大众春台里。
罄无不宜讴颂来,北山有菜南山臺。
前台花发后台见,锦绣丛处春城开。
游春主人本服古,诵声入耳心无主。
寻声急步服郑堂,济济经生古邹鲁。
师耶弟耶望若仙,郎吟高出台之巅。
台上风云窜堂脊,九点不数齐州烟。
中朝鼎沸期海宴,取材年少逞婉娈。
经中纬西博兼才,用夷变夏莫长叹。
君昔归自瀛海头,疲敝端为世时愁。
激历新学笑旧学,文中之魔诗中囚。
热血一腔孤愤极,势绝凯觎消反侧。
拥麾分假节越权,书生戎马辞不得。
中兴剔烈诸君子,卫霍英灵长不死。
削除青海斩楼兰,纸上皋夔终所耻。
诰尔诸生喻甘苦,臭味合作同心语。
莫因新语惊闻贾,且开旧帐闲依马。
他日请缨童子终,开辟阊阖生悲风。
一席久谈尽余责,日落台荒何足惜。
1、本诗录自《宜春县志》。2、傅钟麟,号子莼。清山阴人。同治七年(1868)进士,分部主事。光绪二十八年(1902)任袁州知府。适值停科举,改建学堂,奖掖士类,每月必亲莅学堂,诰诫劝勉。三十二年(1906)以老病卒于官。

恭读宪台大人和廖统领登宜春台

放歌依韵奉和即呈

黄兰芳

春雨急溜山如洗,春风怒号送万里。
大地千秋几劫灰,幻泡如此消息里。
宜春嘉名有自来,王子去后馀高台。
闻说将军初戾止,登高一笑群花开。
将军能军且好古,寻诗况遇苍山主。
长歌意欲清中原,精诚将见戈挥鲁。
君固名将亦诗仙,兴酣掷笔凌层巅。
东瞻西顾慷以慨,高台落日生晚烟。
熙熙乐土足清宴,无数山花姿媚娈。
下步数武开精庐,入耳弦歌且三叹。
君游东瀛话从头,惊者惊兮愁者愁。
乃知学问关阅历,不走九州同拘囚。
况值边风荡辰极,诏下求贤席几侧。
列强环伺多变更,颇牧之才不可得。
吁嗟乎,

联兵入京溯庚子,銮舆出狩辅臣死。
幸脱虎口心岂甘,误国庸臣恨子兰。
苦口磋磨赖陆贾,四夷当走长安马。
和议虽成祸未终,安得雌风为雄风。
扶持大厦与有责,莫作等闲金缕惜。
1、本诗录自民国《宜春县志》。2、黄兰芳,号友山。安义人。光绪十七年(1891)举人。光绪末,任宜春县儒学训导。学问渊雅,以作育人才,培养士子为职。民国2年(1913)任宜春县知事,5年(1916)以病卒于家。



第五部分,民国诗

秋日春台晚望

周在田

莫散穷途恨,江城入望时。
万家秋色暮,孤影夕阳迟。
风急乌鸦乱,天寒鼓角悲。
年来无老伴,独立自吟诗。

1、本诗录自民国《宜春县志》。2、周在田,字云从,字云松。宜春枣树下人。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恩贡生。宣统初,谒选入京,签分河南候补直隶州州判。少读书,颖悟异常,人以千里驹目之。工吟咏,文名藉甚。平生为学,务求实用,喜引掖后进。民国初,曾为宜春县教育会长。年七十三卒。著有《螺山诗》正续集。

春台晚眺

周在田

第一峰头驻短筇,江城如画四围空。
浮云变灭寒山外,厦屋参差夕照中。
鸦鹊数声归阵黑,橙柑十月着霜红。
眼前陵谷知多少,都付化成晚寺钟。
1、本诗录自民国《宜春县志》。

宜春台晚眺

苏道淮

万户炊烟起,江城始息哗。
高台馀落日,古树闹昏鸦。
灯火楼头出,风帆郭外斜。
徐看明月上,吟兴晚来奢。
1、本诗录自民国《宜春县志》。2、苏道淮,宜春射鹏人。民国12年(1923)毕业于私立豫章法政专门学校。曾任宜阳高等小学校长。参与纂修民国28年版《宜春县志》。
补白

不作山游便水游,乘凉夜泊古卢洲。满斟白酿邀明月,半借清风荡碧流。十里波光人上下,一天秋色影沉浮。夺标往事凭谁吊,笑乾坤寄此舟。
——苏道淮《卢洲泊月》



春强晓日

苏道淮

迟迟旭日映高台,风卷炊烟霁色开。
万叠青山凭地起,一湾秀水抱城来。
晴光直向涛头落,阳气先从泰谷回。
林鸟数声无觅处,明霞淡荡晓钟催。
1、本诗录自《宜春县志》。

登宜春台

罗卓英

层台杰阁步丹梯,眼界高悬望不迷。
双水萦纡疑带曲,一峰孤耸压城低。
黄金布地花应贵,绿野涵春草自萋。
报道前方消息好,定驱狂寇慰群黎。
1、本诗录自民国《宜春县志》。民国《宜春县志》校印于民国28年(1939),此诗当作于志书付印前。2、罗卓英,字尤青,别号慈威,别字慈卫。广东省大埔县白侯乡渔洋村人。1896年生。1919年考入保定陆军学校第八期炮科,后升为民国高级将领。抗日战争中,任第九战区副司令官兼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1941年3月率部与日军展开著名的上高会战,毙伤日军24000余人。曾晋膺陆军上将衔。1961年11月在台北病逝。




 

话说“东坡生日雅集”活动

$
0
0
原题:论晚清民国报刊诗词中的东坡生日雅集

〔摘要〕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经翁方纲等人倡导,至晚清诗坛形成了一种文化记忆和惯性。晚清民国诗坛如李鼎铭、范当世及其后的陈三立、郑孝胥、陈衍等知名诗人,超社、逸社、稊园社、青溪诗社等影响颇大的诗社组织,均曾参与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形成了较大的规模;更重要的是,东坡生日雅集活动成为东亚文化圈中的共同文化活动。可以说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尤其是借助作为现代传媒的报刊进行传播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是东坡文化传播史上值得关注的一种重要形式。

〔关键词〕苏东坡;雅集唱和;东亚文化圈;晚清民国报刊;晚清民国诗词




〔作者〕焦宝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社会科学战线》编辑部助理研究员,博士,吉林长春130033。

文人雅集唱和,一直是报刊诗词呈现的重要方式。但是在报刊诗词的不同发展时期,文人雅集唱和的形式和内容都有不同。在报刊诗词的发生时期,外国传教士报刊诗词,多还是偶然而非有意的行为,因此也谈不上雅集唱和活动。而诗词雅集唱和,是中国文人创作诗词、联络友人的重要形式,早已成为了中国文人文化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因此,当商业报刊希望以刊发诗词来聚拢作者群与扩大受众群的时候,组织雅集、发起唱酬便成为当时商业报刊主持者们的自然选择,这一时期的诗词雅集唱和,便呈现出以报刊为主导的特征,如《申报》蒋其章主导下的唱和与《字林沪报》蔡尔康主导下的唱和。其后,或趋新或守旧的文人,在认识到报刊的传播力之后,无不将他们私下诗社词社的雅集唱和活动,公诸报章:发表诗词作品,吸引同道唱和。这是他们表达主张,吸引同志的重要方式,这种情形,到民初以超社逸社等遗民诗社和南社等革命诗社为代表的众多诗歌社团为核心,标志着这一时期的报刊诗词雅集唱和,不再以报刊为主导,而是以诗社词社为核心,他们或固守一份刊物为阵地,或转战多份刊物发表诗词,从而使报刊中雅集唱和活动的传播呈现出繁荣的状况。这种雅集唱和活动,在报刊诗词的发展历程中,最终促成了诗词类刊物的同人化与专业化发展,当然,在这一发展过程中,由于政治主张和选择的不同,报刊诗词雅集唱和活动的韵味和性质也大不相同。诗词雅集唱和活动在诗词作为文人共同文化的时期,其联络同好、沟通情感、切磋技艺乃至形成流派的功能,已经随着社会文化的日益多元化,逐渐变成专业性、同人化的技艺乃至学术活动了。

苏轼,字东坡,生于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十二月十九日(时已为1037年1月8日),东坡的生日即为旧历的十二月十九日。虽然中国人并非自古便有庆生习俗,年度性的庆生活动更是迟至南朝才出现。但宋代以后,生日称庆已经流行起来。〔1〕在苏轼的诗文当中,与庆生直接相关的便有多篇。据粗略统计,东坡诗文中庆生相关的诗文有《乐全先生生日以铁拄杖为寿二首》《生日王郎以诗见庆次其韵并寄茶二十一片》《生日蒙刘景文以古画松鹤为寿且贶嘉篇次韵为谢》《表弟程德孺生日》《子由生日以檀香观音像及新合印香银篆盘为寿》《子由生日》《以黄子木拄杖为子由生日之寿》《李委吹笛并引》《太夫人以无咎生日置酒书壁一绝》《蝶恋花(同安生日放鱼,取金光明经救鱼事)》《沉香山子赋(子由生日作)》《赵倅成伯母生日致语口号》《王氏生日致语口号》《与南华辩老九首(之七)》《谢唐林夫》等。且苏轼作为知制诰曾代哲宗作过大量的内制诏书、口宣,为皇室和大臣庆生、赐庆生礼物。〔2〕《泊宅编》也记载元丰五年(1082)贬居黄州的东坡“因诞日置酒赤壁高峰,与客饮,有进士李委怀笛以进,因献新曲曰《鹤南飞》,仍求诗。坡醉,信笔赠诗,有‘山头孤鹤向南飞,载我南游到九疑之句。”〔3〕只是东坡恐未曾想,在其去世800余年后,为其生日而举行的雅集诗会成为近代诗坛雅集活动的一种重要形式。

一、清代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的缘起

寿苏诗文雅集活动,早已有之。著名的如清人翁方纲,他因藏有南宋嘉泰刊本《注东坡先生诗》残帙和《嵩阳帖》(《天际乌云帖》)而每年于东坡生日焚香礼拜,有《十二月十九日东坡生日同人集苏斋拜像作》《雪后苏斋作坡公生日用苏砋二首》及《十二月十九日苏斋拜先生真像三首》等诗作,可见翁方纲苏斋中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4〕翁方纲苏斋中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由其弟子赓续,影响深远。魏泉著《士林交游与风气变迁——19世纪宣南的文人群体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对翁方纲苏斋中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考证颇翔实,该著不仅详细考证出翁方纲、毕沅等人主持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并且指出了这些雅集活动对嘉道以降宗宋诗风的影响。如其所论,晚清诗人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至少是在自翁方纲以后长期形成的诗坛记忆基础上兴起的。到晚清民初,东坡生日雅集寿苏已在诗坛蔚然成风,追溯源流,则苏斋中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正是晚清民初诗人东坡生日雅集追慕的源头。如陈三立《东坡生日乙盦招集樊园观朱完者所绘东坡画像》(《散原精舍诗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394页)诗便有“苏斋题识备掌故,流连韵事娱冬烘”句。

在清末,诗坛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已成风气。

《国粹学报》1906年第2卷第10期(总第22期),诗录栏刊载有范当世遗诗《东坡生日临觞有感复和敬如》。敬如,即陈季同,字敬如,一作镜如,号三乘槎客,福建侯官人,1907年去世。诗中“翁年八百六十四”句,则诗作于庚子年东坡生日,并可知是日有临觞之事。《国粹学报》1906年第2卷第12期(总第24期),诗录栏刊载有郑孝胥诗《东坡生日集翁铁梅斋中》,也记录了其参与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郑孝胥诗作于1891(庚寅)年东坡生日(《海藏楼诗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10页),与郑孝胥共同揭橥同光体大旗的陈衍,1911(庚戌)年东坡生日亦有《东坡生日陶斋尚书招集宝华庵成长句七百字》(《陈石遗集》,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年,180页)。

1908年《著作林》第14期刊丽泽吟社杨葆光杨葆光,字古酝。徐珂《清稗类钞》29册有“杨古酝文学”条,叶恭绰《全清词钞》卷36录其词一首,沈云龙辑《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收其苏盦文录二卷、骈文录五卷、诗录八卷、附词录一卷,为清光绪九年杭州刊本。诗《丙午东坡生日张伯贤孝廉约为十平十仄诗甚畏其难隔岁始勉为之》。《著作林》为著名报人陈蝶仙于1907年创办之刊物,每月望日出刊,潘兰史、杨古酝、吴眉孙等均为撰稿,1908年底,《著作林》并入《国闻日报》。丙午年即1906年,可知这一年东坡生日杨葆光、张伯贤等人曾相约为诗。

可见,无论是范当世、陈季同、郑孝胥这样的诗坛领袖人物,还是初在诗坛崭露头角的丽泽吟社诸子,均对东坡生日雅集活动表现出兴趣。

1917年,由鲁迅等人发起的《越铎日报》《越铎日报》,创刊于1912年1月3日,在浙江绍兴出版,对开四张。由鲁迅(周豫才)、陈子英、王文灏等人发起,鲁迅任名誉总编辑。参见史和、姚福申、叶翠娣《中国近代报刊名录》,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316页。出增刊《小铎》。该刊在是年89期、110期、139期分别刊出李慈铭《越缦堂杂著》中《癸未东坡生日竹篔云门见过夜留小饮再次云门韵》《乙酉东坡生日同年徐花农编修(琪)邀同朱桂卿缪筱珊黄仲弢三翰林王弢夫沈子培两部曹及朱虎臣秀才(文炳)携行厨过寓斋为余寿招五云郎捧觞花农桂卿皆有诗因次东坡除夕寄段屯田诗韵为谢》《庚寅东坡生日喜雪时余病起柬同人小饮用坡公在密州立春日病中邀客谓虽不能饮当杖策倚儿于其间观诸公醉笑以拨滞闷故事即用其韵二首》等三首诗。

从《小铎》刊载的李慈铭三首诗作中可知,李慈铭和诗友至少在1883(癸未)、1885(乙酉)、1890(庚寅)三年东坡生日时,均有诗歌雅集活动。而参与雅集的均是当时知名诗人:竹篔,即许景澄;云门,即樊增祥;徐花农,即徐琪;朱桂卿,即朱福诜;缪筱珊,即缪荃孙;黄仲弢,即黄绍箕;他们皆是光绪六年进士同年。这些诗人的东坡生日雅集唱和,产生的影响力不可小视。一方面,他们影响了当时的诗人,直接造成了东坡生日雅集的诗坛习惯;另一方面,通过他们及其诗弟子的递相承续,形成了诗坛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的传统。亦可知,郑孝胥、陈季同以至丽泽社诸子的东坡生日雅集渊源有自。此后,东坡生日成为与迎春、上巳修禊、端午、重阳登高等同样受到诗人重视的雅集契机,这在晚清诗词报刊中多有记录。以刊物而论,则晚清民国著名刊物如《国粹学报》《东方杂志》对寿苏雅集诗文等均有刊载;以诗人论,则如范当世、李慈铭等清末名诗人,郑孝胥、陈三立、沈瑜庆等遗民诗人,南社诸子、稊园诗词社诸诗人等均有东坡生日雅集作品被刊载。虽然刊物记载,定为其时诗坛东坡生日雅集活动极少一部分,但亦可管中窥豹,见出苏轼在晚清民国接受情况与其持续不断之影响力。

二、民国时期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的蔚为大观

1.超社、逸社:形成规模

入民国后,晚清诸诗老,多为遗民,他们组织诗社唱和不断,时有雅集。超社、逸社是民国初年清朝遗民诗人在上海组织的诗社,社中诗人均是晚清民初诗坛巨匠,他们基本秉持宗宋诗风,由黄庭坚而追崇苏轼,于东坡生日社集行寿苏会的风气正是在他们的推动下产生了广泛影响。据朱兴和《超社逸社诗人群体研究》统计,超社、逸社在活跃时期举行多次东坡生日雅集。1914年1月14日,即旧历癸丑年十二月十九日,超社在樊园举第17次社集,主题是咏明人陈文学所摹之明人朱完者本苏轼画像。陈三立、樊增祥、沈曾植等社中诸老参加。1913年初(壬子年末),因王闿运至沪上,亦有东坡生日雅集活动,陈三立有诗《湘绮丈莅沪越旦为东坡生日亲旧遂迎集愚园张宴纪以此诗》(《散原精舍诗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345页)。1921年1月27日,旧历庚申年十二月十九日,逸社举行第五次消寒雅集,王秉恩出示宋代郎煜注本苏轼文集,众人作诗咏郎注东坡文集。是年消寒第六集,举于2月5日,即旧历小除前一日,也以东坡为主题,追和苏轼《馈岁》《别岁》《守岁》三诗。1925年1月24日,即乙丑年东坡生日,逸社于花近楼雅集,为东坡庆生。1926年初,虽然这一年没有逸社东坡生日社集的资料,但这一年的几次消寒雅集中陈夔龙却曾十三叠东坡《聚星堂雪》诗韵。〔5〕盖逸社诸老心境与《聚星堂雪》诗境别有暗合处。

超社、逸社诗人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在报刊上也有反映。如1914年超社第17次社集咏明人陈文学所摹之明人朱完者本苏轼画像,其中沈瑜庆诗便被选登在1917年第14卷第9期《东方杂志》上,题为《东坡生日子培置酒樊园以粤人朱完者所绘图像分题中多翁覃溪诗跋率成长句呈同社诸君》,而陈三立诗则被《华国》1926年第3卷第4期选刊,题为《东坡生日乙盦招集樊园观朱完者所绘东坡画像》。

超社、逸社诗人面对着鼎革之际的混乱时局,或内心挣扎于出处的困惑,或怀有深沉的亡国之恨,或深潜着沉重的文化情怀,他们在东坡生日雅集,不仅是以“流连韵事”自娱,更主要的是在“只今世界堕恶趣”〔6〕的时期,追慕坡公风韵,葆有自我精神;同时追忆前辈诗人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借以彰显自身的文化主张。

2.稊园社:长期赓续

稊园社是同光派与南社外,清末民国影响最大的诗词社团。该社大约历寒山社时期(1910年代)、稊园社早期(1920年代)、青溪社时期(1930年代)、稊园社后期(稊园、咫社合并后,1950年代)几个时期,该社至1961年张伯驹就吉林省博物馆聘,1962年关赓麟去世方始消歇,绵延60年,为现代史上赓续时间最长的诗社。对稊园社状况,网友玉庐主人有《稊园诗词社略述:始末文献主人阵容》一文,考论翔实,社中人物名号文中均有介绍,http://blog.sina.com.cn/s/blog_3f5760080100w985.html。亦可参曹辛华《民国词社考论》,2008年词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查紫阳《晚清民国词社研究》,南京大学博士论文,2008年。近代报刊对稊园社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的记录较多,而且持续时间长,显示出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的稳定性。

1920年代,《铁路协会会报》刊发樊增祥《己未东坡生日师郑招同春榆孟符书衡诸君酒肆小集即题其所纂名贤生日诗后》(1921年第100期)、《东坡生日雪朴翁招集泊园即席有作》(1921年第101期)、《自光绪以来东坡生日必有文酒之会今年与家人共饮敬赋四诗以为公寿》(1922年第113期)及颖人《朴老以东坡生日招陪樊山翁赏雪泊园翁先有诗敬和原韵即呈两公》(1921年第101期)等诗作。《铁路协会会报》1922年第118期,刊发东坡生日诗钟活动,即《稊园诗钟选:苏东坡限生日二字合咏格》,参与诗钟的有桐鸳、次公、石甫、莲塘、吉符、颖人、子威。而樊樊山亦时常参与稊园中雅集酬唱、诗钟等活动。

参与这些酬唱活动的,均是当时著名诗人,师郑,即孙雄;春榆,即郭增炘;孟符,即李乐瑞;书衡,即王式通;朴翁,即贺良朴;泊园,即周树谟;颖人,即关赓麟。而且据《铁路协会会报》所记,可知在1920年代,稊园诗词社中的诗人频繁举行东坡生日雅集活动。樊增祥自言,其参与东坡生日诗歌雅集活动,自光绪以来便“必有”。

1930年代,稊园社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也时常见诸报端。1931年《虞社》第174期刊发子威《南铁际虞招饮山景楼时东坡生日先一日也赋此奉酬》。子威,即宗威,字子威,常熟人,列名稊园、青溪吟社。

《铁路月刊:津浦线》1933年第3卷第1期曾刊发青溪诗社的一组东坡生日雅集诗作,计有陈新佐《东坡生日仲云先生邀作诗会未赴代拈得我字勉成一篇》、顾绍曾《东坡生日分韵得犯字》、张占鳌《东坡生日青溪诗社招集未赴仲云代为拈韵得龟字敬赋一首》及《次和钝遗东坡生日诗》、王第祺《东坡生日仲云同年招集青溪诗社未赴承代拈韵得头字率成二律》、陈新燮《东坡生日仲云先生约为诗会未赴为代拈得疑字勉成二律》、黎承福《青溪诗社东坡生日雅集橘叟分均得头字诗成见示步均得二首》等数首,该刊1935年第5卷第3期又刊发铁盦《东坡生日青溪诗社分韵得化字》诗。

青溪诗社不仅为东坡庆生,也为子由庆生。《国学论衡》1933年第2期便有王灿《青溪同人为子由作生日鹤亭用东坡韵有作因次其韵》,而鹤亭(疚斋)《子由生日用东坡韵》诗曾刊于《国闻周报》(1933年第10卷第21期)、《青鹤》(1933年第1卷第13期)等。

陈寥士(1898—1970),原名道量,字企白,一作器伯,号寥士、玉谷、十园。镇海人。陈寥士与同里王玄冰、赵百辛、周岐隐、周采泉、忻鲁存、潘文本、宋孔惠、戴雪棹、孙兆梅等结成诗社,时称东社十子。后陈寥士入汪伪政府任职,与梁鸿志、陈方恪、李释戡、陈世镕、张次溪、黄默园、曹靖陶、龙榆生、赵叔雍、王蕴章等人往还唱和。可参《变风变雅·朱印蓝印——四明藏书家陈寥士事迹稽略》,《天一阁文丛》2010年第8辑。陈氏著有《单云阁诗话》,曾于《国艺》、《一般》、《中国诗刊》等杂志刊载,2013年王培军、庄际虹辑校《辑校近代诗话九种》(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收录,另可参见刘铮《貌似常语而有至味——陈寥士的诗话与诗论》,《东方早报》2013年12月15日B08版。

李宣倜与其堂兄李宣龚均是知名诗人。宣倜诗字东坡,以至名其书室曰“苏堂”。这一寿苏雅集活动其主要参与者虽不见载于《雅言》与《同声月刊》,但从“饮客草堂”云云来看,即是“桥西草堂雅集”中的陈方恪、龙榆生诸人。由此亦可知,寿苏是该雅集的重要活动内容。

这些诗人多是经常参与诗社活动的主力成员,他们在诗坛已经形成一定影响力,如主催这次雅集的仲云即社中名诗人靳志。靳氏,字仲云,为清光绪二十九年丁酉(1903)即最后一科科举进士,曾长期任职国民政府。雅集活动的诗作多感慨现实、气概昂扬之句,如张占鳌《东坡生日青溪诗社招集未赴仲云代为拈韵得龟字敬赋一首》感慨“嗟哉风雅今久衰”,歆慕东坡气概,而更对现实中“寇深可奈迫燕陲”的日寇犯境和“蛇豕荐食祸谁贻”的腐败政局,给予痛斥。

青溪诗社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还有其他刊物刊发过其诗作。如1934年第11卷第17期《国闻周报》的采风录栏刊发曾小鲁《东坡生日集青溪诗社分得安字》(亦刊于1937年第1卷第10期《国民周报(南京)》),1934年第4卷第1期《国民外交杂志(南京)》刊发贺俞《青溪诗社作东坡生日分韵得李字》、1936年第3卷第3期《正中》刊发云史《乙亥东坡生日青溪社友柬友字韵索诗距坡公丙子生年十五甲子为九百岁也》、1936年第13卷第42期《国闻周报》刊发子威《乙亥东坡生日青溪同人代拈其字》。

青溪诗社的寿苏雅集活动持续不断,一直到1947年,报刊还有记录。《青年生活(上海1946)》1948年第23期刊发怀园《丁亥东坡九百零九岁生日青溪诗社社友雅集白门孝可二老亦招邀海上诗以记之》。青溪诗社这些频繁的东坡生日雅集活动,是早期稊园社雅集的延续。雅集活动的延续,保存和凝聚了诗歌创作的力量。长期坚持的雅集活动,在民国诗歌史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3.汪伪政权周围:别样声音

1940年,汪伪政权成立后,南京局势稍趋稳定,在汪伪政权周围聚集了一批传统文士。他们在南京掀起了诗词创作的一次浪潮〔7〕,而《同声》《国艺》《学海》等刊物便成了他们发表诗作的主要阵地。这些诗人在东坡生日举行的社集活动,也颇有规模。

《国艺》1941年第3卷第2期,刊发陈寥士单云阁诗,中有《庚辰十日与同人会饮作》。陈寥士主持寿苏会诗在《国艺》中多有刊发。《国艺》1942年第4卷第1期刊发陈寥士等人的寿苏迎春雅集诗词,其中有汤澹然《十园寿苏图》、陈柱尊《东坡生日寥士招宴(是日雨雪)》、李澧川《立春之日寥士先生为寿苏之会招饮赋谢》、张耆蓬《辛巳坡公生日值立春节寥士诗家集同人为迎春寿苏之会赋呈四绝》、曹靖陶《辛巳东坡生日寥士招饮是日立春》、汤澹然《壬午立春值东坡九百又六岁生日寥士吟长招诸名流为寿苏雅集并属予为图纪之》、庄吕尘《辛巳腊月十九日寥士兄招为迎春寿苏之会赋此酬谢并呈同座》、陈寥士《辛巳东坡生日即壬午立春与柱尊澧川耐充见思澹然耆公靖陶吕尘珍伯作迎春寿苏之会赋呈同座》、陈尊瓠《辛巳腊月十九日东坡生辰寥士宗兄约诸友同祝赋诗纪事余因遥作一首就正》、陈邻袁《壬午立春日即东坡生日》以及陈耐充、徐南屏、吴眉孙等三人的《减兰》词作。这是由陈寥士召集,其时形成的第一个东坡生日雅集。

而在张耆蓬诗注中有“同日释戡(李宣倜)伯冶(陈赵亭)为坡公寿”句〔8〕,可知同时举行的第二个寿苏雅集活动。李宣倜的诗作见于《雅言(北京)》1943年第5/6期及《同声月刊》1943年第3卷第2期,题《东坡生日饮客草堂得也字》。

《国艺》1942年第4卷第1期中还记录了在陈寥士等人和李释戡等人之外的第三个寿苏雅集活动,从该期刊荔英《立春值东坡生日豁社初集豁蒙楼》可知这是豁社的第一次雅集。同期还刊发王猩酋《己卯东坡生日十首》及者秋《辛巳寿苏作》等寿苏诗。豁社,常雅集于鸡鸣寺、古林寺等地。据该期《国艺》,除荔英诗外,还刊有默然《豁社三集古林寺余因病罢去》,可知豁社活动亦较为频繁。此一时期,南京诗人的频繁活动,正说明了在汪伪政权周围传统文人的活跃程度,他们在东坡生日举行的雅集活动,构成了民国时期东坡生日雅集活动的一个重要侧面。

乙卯,即1915年。沈瘦东《青浦县志》(1989年)第34篇《人物》有传。青浦曲水园有“沈瘦东书房”。

庞俊,字石帚,室名养晴室,有养晴室诗录、词录等。石帚先生长期任教四川大学,《学衡》杂志多刊有其诗。从该诗中可知有何园东坡生日雅集事。

雅集由侗伯(郭宗熙)召集,参加人为遗老郑孝胥、陈宝琛、郭则沄(寒碧簃)等人。

《国闻周报》采风录栏为曹纕蘅主持,而该诗亦刊于《辽东诗坛》1931年第65期曹纕蘅南游诗钞录中。则笠渔,即傅立鱼,曾长期活跃于大连诗坛,与大连中日诗人往还唱和,1931年时傅立鱼正在天津,但此时或并非作于天津,而登瀛楼亦非天津登瀛楼,而是大连之登瀛阁。

可知,1930年,程颂万、徐桢立等人曾为东坡生日雅集。

《国学商兑》由陈衍主持。晓浦,即陈衍弟子黄履思。

程适曾唱和于白雪词社,可参曹辛华《民国词社考论》,2008年词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罗介邱,为民国闻人,曾任成舍我《世界日报》总编辑。

夏蔚如,即枝巢老人夏仁虎。见王景山著《枝巢老人夏仁虎的家世》,《北京社会科学》2004年4期。

青溪社诸子东坡生日雅集,诗作常因东坡而生发激昂慷慨,而在汪伪政权周围的东坡生日雅集,已无此种风貌。如陈寥士的《庚辰东坡生日与同人会饮作》所说,他们欣赏东坡的是“笠屐萧然长不朽”、“一生磨蠍千年寿”。虽然陈寥士《辛巳东坡生日即壬午立春与柱尊澧川耐充见思澹然耆公靖陶吕尘珍伯作迎春寿苏之会赋呈同座》中,希望能做到“索句宜洒脱,不作无病呻。力排陈言去,篇什清且新”,但在那样的环境当中,他们的东坡生日诗作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空洞无物。陈尊瓠《辛巳腊月十九日东坡生辰寥士宗兄约诸友同祝赋诗纪事余因遥作一首就正》“东坡生日年年有,难得今年是立春。古事今情都络绎,吾宗寥士果殊伦。”这样的诗作,正可说明他们雅集诗作中的主要内容。东坡生日从晚清开始虽然是诗人雅集的重要契机,但是东坡生日雅集又与一般雅集不同,一般都具有鲜明的“东坡”风格,即追慕东坡遗风,抒发自我情怀。但在汪伪政权周围,特殊的政治氛围与东坡风神可谓格格不入,诗人诗作当中,也难免空洞无物,至多是歆慕东坡历尽劫难而丰神不减和出处心安又高情逸兴的审美人生,但他们对东坡生日雅集活动表现出的高度认同本身,恐怕便说明了当中纠结的复杂心态。在汪伪政权周围集结的这些文士,“在美学的基调上是以哀凉为底蕴的,这种人为的繁荣也是难以为继的。”〔9〕

民国时期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已经蔚然大观,自然不仅限于上举各大诗社,东坡生日雅集活动频繁见诸报端,其中有知名诗人或诗社参与者如下表所示:

刊物与刊期作者与诗题

《邗江杂志》1917年第2期沈瘦东《东坡生日雪同社诸君子夜燕酒楼即次聚星堂元韵(乙卯作)》

《学衡》杂志1924年第33期庞俊《东坡生日集何园分得来字》

《甲寅》1927年第1卷第42期郑孝胥等人《东坡生日侗伯召集寒碧簃分均》赋东坡生日雅集诗两首,即苏堪(郑孝胥)得游字,弢庵(陈宝琛)得孤字

《国闻周报》1931年第8卷第8期笠渔《东坡生日同人集登瀛楼》诗

《青鹤》1932年第1卷第1期忉盦《东坡引(庚午十二月十九日子大绍周两君招集市楼作东坡生日)》词

《国学商兑》1933年第1卷第1期戴正诚《东坡生日分韵得山字》、陈衍《东坡生日晓浦移官黄州赋别》等

《国学论衡》1933年第2期程适《东坡生日同人集浮虹石舫举行祝礼》

《瓯风杂志》1925年第12期高文藻《腊月十九日同集西湖福州宛在堂为苏东坡先生作生日》

《知行月刊》1937年第2卷第7期罗介邱《丙子腊月十九为东坡先生九百岁生日值大风雪同社十三人雅集市府旧楼赋诗为寿,余拈韵得楼字》

《国民杂志(北京)》1941年第10期夏蔚如《东坡九百岁生日分韵得义字》

《南社》1919年第21期《东坡生日石禅师于广州德有邻堂为寿苏之会赋诗呈正》

《南社湘集》1937年第7期《寿苏东坡》《东坡生日》

《南社湘集》1936年第6期《东坡生日分均得玉字》

当然,民国报刊浩如烟海,加之大量的诗人作品和雅集活动并不能见诸报端,以报刊来统计东坡生日雅集活动自难免挂一漏万,但也正因此,我们已经可以看到,诸多的诗社、诗人因东坡生日雅集,其诗人群体远远超出同光体宋诗派诸老范围。众多地方诗人参与东坡生日雅集活动,众多刊物发表东坡生日雅集诗作,包括南社在内的各类诗社都借由东坡生日雅集,这似可说明在民国诗坛中,东坡生日已经成为诗坛雅集的重要契机,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已经被广泛接受。

关于《辽东诗坛》中日诗人间的交流,可参考焦宝《〈辽东诗坛〉中的中日古典诗歌交流考》,《社会科学辑刊》, 2014年,第1期。

三、东亚文化圈中的东坡生日雅集

晚清民国间的这种寿苏雅集活动及其带动的对苏轼的推崇,不仅在中国诗坛产生了广泛影响,而且在以中日为代表的东亚文化圈内都形成风气。1916年,东渡日本的罗振玉、王国维等人与日本汉诗人长尾甲、内藤虎次郎、狩野直喜等人在日本京都圆山公园的春云楼行寿苏会雅集。此后分别于1917、1918、1920和1937举行5次寿苏会。池泽滋子教授《日本的赤壁会和寿苏会》一著保存着这些雅集中的诗作。〔10〕这与江户时代日本文坛排斥宋诗的风气完全不同。〔11〕这种在中日两国诗坛中推崇苏轼的风气,从一份日人在华诗刊《辽东诗坛》中记载的寿苏雅集活动便可见一斑。

《辽东诗坛》创刊于日人统治下的大连,这与1920年代旅大地区中日文士萃集密切相关。其时,以田冈正树为代表的一批日本文人定居大连,而由于复杂的政治局势,大连亦成为时局要冲。日本诗人组织诗社浩然吟社,中国诗人组织嘤鸣社,两社间时有唱和。时任东北大学教授职的吴宓在其1924年10月21日日记中说:“大连之中日人士,有诗社之组织,月出《辽东诗坛》一册”〔12〕,正是对此事的记录。

东坡生日雅集,在《辽东诗坛》创刊之前,由田冈正树倡起,已活动有年。1925年1月13日(甲子年十二月十九日),两社诗人同游登瀛阁,因东坡生日而雅会。《辽东诗坛》第4期发表田冈淮海《甲子十二月十九日,邀饮嘤鸣浩然两诗社诸吟坛于登瀛阁,用为东坡生日雅集。赋此志感,并索高和二首》,同时发表尹介甫、金念曾、许学源、毕蔗农、吴遯叟、林化清、野村柳洲(直彦)及未能与会的滨田零亭(正稻)等中日诗人的唱和之作。野村直彦在同期《诗坛纪事》栏发表《东坡生日雅集》一文中说,当日两国诗人唱和得诗共五十余首,可见诗事之盛。此后,1926年2月1日(乙丑年十二月十九日),两社诗人再次雅集,《辽东诗坛》1926年第10期发表田冈淮海《第一次主催大苏生日雅集诗稿,乙丑十二月十九日为大苏生日,余援去年例,重邀嘤鸣浩然两社同人开雅筵于登瀛阁赋此书怀兼索诸吟坛高和二首》,并野村柳洲、侯云峰、福田象外、黄伟伯之诗及十余人联句之《十二月十九日景苏雅集席上柏梁体》诗等。其后有《诗坛漫笔》栏载田冈淮海所撰《大苏生日雅集》记其事,此次雅集参与者近二十人,其中李东园和侯文峰为田冈淮海特别指出的嘉宾,雅集得诗并中日两国诗人遥寄和诗共90余首,称盛一时。1928年1月11日(丁卯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两社诗人第三次于东坡生日雅集,《辽东诗坛》1928年第31期发表许学源《丁卯冬东坡诞辰田冈淮海先生约同诸吟友庆云楼雅集并作饯年大会即席步坡公渡海元韵》及田冈淮海、石本桂窗、滨田零亭、园山致堂、杉原游鹤、荒木天空、胡子晋、王健堂、吴遯叟、立川卓堂、福田象外、吉川铁华、孙宝琦、李文权、杨槖吾、原田恕堂、野村柳洲、黄伟伯、尹介甫、林化青、杨凤鸣、李道衡、黄越川、武田南阳、周善培、陈锡庚、仲樵坡、林心栽、金念曾、阎纫韬(稻农)、沈止民等众人诗作,成《第三次大苏生日雅集诗稿》特辑,此次雅集又盛于前。1929年1月29日(戊辰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嘤鸣诗社主持东坡生日雅集于东兴居川菜酒楼,除社中同人外,邀请田冈淮海为宾。此后《辽东诗坛》1929年第42期刊发《嘤鸣社东坡生日雅集诗稿》,其时,为嘤鸣社最后的辉煌。1929后,嘤鸣社部分诗人或谢世或离连,有凋零星散之势,所以1930年1月18日(己巳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虽仍有雅集活动,由李道衡主催,李文权做东,雅集于泰华楼,但据1930年《辽东诗坛》第53期刊发《大苏生日雅集诗稿》前李文权序中所言:“十二月十九日(即阳历一月十八日),东坡生日。连滨两诗社,共同组织新社。原拟命名景苏,其后斟酌结果,用田冈淮海先生所拟以文二字。是日到会有淮海、伟伯、文粲、泗泉、石雪、伯川、达民、念曾、纫韬诸人。文权作主人。岐山、燮生以事未来,齐集后,向坡老像前举酒鞠躬致敬,各赋诗一二首,更以诗钟为余兴,十钟散会。”可知,这一年,两诗社因人员流散,合并为以文社。从他们最初拟用“景苏”为社名更可见出这一诗人群体对苏轼的推崇。

《辽东诗坛》大规模地刊发东坡生日雅集活动诗作,与当时在大连的中日诗人诗歌活动频繁有关。同时,作为日人主持之刊物,《辽东诗坛》不遗余力地大量刊发日本诗人作品,用古典诗歌这种中国文人所认可的、能促使其体认两国文化亲近的形式,无疑更能实现《辽东诗坛》所鼓吹的“若就我佛无边际言,辽东藏世界,世界缩辽东耳,不必泥其地点。以佛之无执着言,诗坛大同人,同人小诗坛耳,不必分为谁何”的目的。〔13〕更因此,致力于促进两国文人学士之接近的《辽东诗坛》,对待中日两国诗人,基本不以其政治态度、对中日关系的观点为评价标准。这是《辽东诗坛》能够产生较大影响的根本原因。而随着日本对华侵略扩张的加剧,《辽东诗坛》周围诗人的凋零也成必然。事实正是这样,田冈淮海在《辽东诗坛》1930年第53期《诗坛漫笔》栏《大苏生日雅集》纪事中回顾九年前倡起东坡生日雅集之盛事,更谈及当前两诗社人物或物故或离连后的寂寥状态。其后二月二日,李道衡曾主催以文社雅集登瀛阁,此类雅集活动后来也时有之,但实际上,随着中日关系的日益紧张,日本于1931年后大规模入侵东北,黄伟伯等人离连南归,田冈淮海亦垂垂老矣,大连中日诗人间的雅集便是盛事难再了。

1920年代,嘤鸣、浩然两社对东坡的推崇,影响颇大,除上述东坡生日雅集活动外,《辽东诗坛》上尚有如赤壁会、赤壁后游之会等形式,即以东坡游赤壁之七月十六日、十月十五日雅集,此外也多有以东坡为题的中日诗人诗作发表,这更说明东坡在东亚文化圈内的影响力。

余论

晚清时局动荡,诗界虽有同光体的宋诗派、“宋意唐格”的唐宋调和派、诗界革命派等不同派别的诗学主张差异,但总体上均是在对历史的反省中寻求诗歌的新境。〔14〕更主要的是,在清王朝治下,诗人无论是何种诗学主张,其政治理想不存在对立,即便是康梁等的维新活动,亦是对挽救与恢复清王朝统治秩序作出的努力。这种情况,在进入民国之后发生了变化,对于部分遗老来说,“民国乃敌国也”(郑孝胥语)参见林志宏著《民国乃敌国也:政治文化转型下的清遗民》,台北:台湾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9年。,而对于另部分人来说,则适应时代变革,入仕民国,诗界更有如南社这样的原本主张革命的诗人群体崛起。但是无论他们的出处选择如何,不同观念的诗人们均从苏轼身上获得了精神慰藉。这不能仅仅用晚清宋诗风气来解释,而恐怕更与苏轼在中国诗史、文化史上的特殊地位有关。在文化动荡中面临文化抉择的传统诗人,与苏轼所代表的传统文化精神高度契合,代表着一种文化的坚守;而对在政治动荡中面临出处抉择的传统士人,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审美的天人境界,更给予他们心理平衡和精神慰藉。苏轼生在承平之世,世事本与晚清民国迥乎不同,但苏轼个人却一生颠沛流离,时常面对“苦雨终风”,因此晚清民国诗人们,也能从苏轼那里嗅触到大厦将倾的时代动荡中之个人命运,在风雨飘摇之世,获得“九死南荒吾不恨”的安慰和坚守“天容海色本澄清”的信念,恐怕更是苏轼得到他们格外重视的原因。

从文人雅集传统来看,重要节日往往是雅集举行的契机,比如花朝、上元、上巳、端午、中秋、重阳等等。当然也有以生日为雅集契机的,但多是同社中诗友生日。到晚清随着宋诗诗风的兴起,以苏轼、黄庭坚生日为契机的雅集开始盛行,恐怕也与两人一人生在岁末寒冬、一人生在暑伏盛夏,与传统消寒、消暑雅集相契合不无关系。而东坡生日雅集,持续时间之长,传播范围之广,则非异代同心的高度文化精神契合,不能解释。本文的梳理仅是从报刊中选捡相关资料进行说明,而晚清民国报刊本身浩如烟海,资料披捡不易,本文仅为目力所及较为有代表性的数种,自是挂一漏万。但仅就这些资料,也可见出东坡生日雅集这种雅集形式之一斑,更可见出东坡文化的传播与接受在20世纪上半叶之繁盛。这一点,与东坡研究不同,由于战乱频仍,曾枣庄先生曾认为20世纪上半叶的苏东坡研究是“凋落”期。

〔参考文献〕

〔1〕侯旭东.秦汉六朝的生日记忆与生日称庆〔J〕.中华文史论丛,2011(4):127-164.

〔2〕苏轼.赐皇弟普宁郡王以生日礼物口宣〔M〕// 苏轼.苏轼文集:第42卷.北京: 中华书局, 1983: 1236.

〔3〕方勺.泊宅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3:32.

〔4〕曾枣庄.苏轼研究史〔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288.

〔5〕朱兴和.超社逸社诗人群体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09:256.

〔6〕陈三立.东坡生日乙盦招集樊园观朱完者所绘东坡画像〔M〕// 散原精舍诗文集.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394.

〔7〕〔9〕尹奇岭.1940年代南京汪伪统治时期古体诗词的回潮〔J〕.东方论坛,2010(4):87-93,87-93.

〔8〕张耆蓬.辛巳坡公生日值立春节寥士诗家集同人为迎春寿苏之会赋呈四绝〔J〕.国艺,1942(1):24.

〔10〕池泽滋子.日本的赤壁会和寿苏会〔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11〕王水照.苏轼作品初传日本考略〔J〕.湘潭师范学院学报,1998(2):3-6.

〔12〕吴宓.吴宓日记〔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1998:306.

〔13〕田冈正树.《辽东诗坛》发刊词〔J〕.辽东诗坛,1924(1):2-3.

〔14〕马亚中.中国近代诗歌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1.

(2016-11-21 17:11:39 社会科学研究 2016年4期)

 

防疫封闭,已阅完11本书

$
0
0
      全国都在防疫,咱个人只能管好自己,杜门读书。新年至今,已阅完11本书,又订了一批书,通知我2月5日以后送到。理解,没关系,反正家里储藏的书还够我读上一两个月。
    阅完的11本书,以5分制评价如下(5分评价最高,评价标准以对我的触动程度抑或我喜爱的程度衡量。截止2月1日。)

5  最蓝的眼睛,作者:(美)托妮.莫里森
4  安尼尔的鬼魂,作者:迈克尔·翁达杰
4  古典诗的现代性,作者:江弱水
3  带经堂诗话(上下),作者:(清)王士祯
3  盲刺客,作者:(加)阿特伍德
3  时光碎片—都柏林记忆,作者:约翰·班维尔
3  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作者:[南非] 达蒙·加尔格特
3  月亮虎,作者:[英]佩内洛普·莱夫利
2  魔山,作者:(德)托马斯·曼
2  世代相传,作者:(加)迈克尔·翁达杰


 

如果封闭的日子结束

$
0
0
新冠突然出现在我们周围,封闭在家,接收到的都是一些令人紧张的信息。
数着日子,计算着防护用品及食物,对着阳光炫目的窗户,我想——
如果这一段日子结束,我会干些啥呢?我也许……

马上跑到最远的地方,看清晨的海岸

看夕阳西下

看人们自由自在的呼吸、休息

看懒洋洋的阳光一点点变化
深深吸进雪后清凉湿润的空气

听见女孩子开心的笑声

看到她们发自内心的笑颜

还有闺蜜之间的谈话

她们眼神中对未来的憧憬

感受不一样的孩子们的喜悦

仿佛如春天里内心的那种轻微躁动

撩起层层涟漪

还有向你走来的幼童                                            雪中桦摄影

他们正在蹒跚学步

偶尔的不愉快
忽而转忧为喜

以物为喜,简单愉悦

猫咪对你的信任

你可以随意把它装扮

简单的事情就让它惊奇

可以为自己心中的目标飞跃

不惧严寒
相濡以沫

学会关爱

看见人们摆Pos,不再觉得做作

和他们一样,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各国各地的人们友好相处

看人们翩翩起舞

表达出积蓄的情愫

看人们展示自己,充满自信

健康快乐

如花儿被清露洗涤,一身洁净

焕发出浓艳的色彩

愿品尝各地小吃

读更多的书

学会静穆                                                                                                                                    雪中桦摄影

独立思索

如释重负……

 

宋·范温《潜溪诗眼》

$
0
0
范温,宋成都华阳人,字元实。范祖禹次子,秦观婿。学诗于黄庭坚。

   一、樱桃诗
  老杜《樱桃诗》云:"西蜀樱桃也自红,野人相赠满筠笼。数回细写愁仍破,万颗匀圆讶许同。"此诗如禅家所谓信手拈来,头头是道者。直书目前所见,平易委曲,得人心所同然,但他人艰难,不能发耳。至于"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金盘玉箸无消息,此日尝新任转蓬。"其感兴皆出于自然,故终篇遒丽。韩退之有《赐樱桃诗》云:"汉家旧种明光殿,炎帝还书《本草经》。岂似满朝承雨露,共看转赐出青冥。香随翠笼擎偏重,色照银盘写未停。食罢自知无补报,空然惭汗仰皇扃。"盖学老杜前诗,然搜求事迹,排比对偶,其言出于勉强,所以相去甚远。若非老杜在前,人亦安敢轻议?(《说郛》本、《丛话》前二十三、《总龟》后二十七、《竹庄》六)
 
  《诗林》"尝新"作"伤心"。
  《竹庄》"丽"作"健",又《竹庄》吟至此。
  《诗林》、《全唐诗》十二"转"作"传"。
  《昌黎集》"偏重"作"初到"。
  《昌黎集》"照"作"映"。
  《诗林》"写"作"泻"。
  《昌黎集》"补"作"所"。
  二、橄榄诗
  

https://918815m89.lofter.com/post/202a5d33_1c7d8f310


 
Viewing all 646 articles
Browse latest View live